#四十四
“老師!”
昏暗寢殿里,安靜躺在床上的青年眉頭擰了擰,片刻后,睜開了眼睛。
昏迷前隱約聽到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但唐今的注意力卻不可避免地被胸口處傳來的悶痛給吸引了過去。
她低頭想要查看胸口處的情況,可視線卻被蓋在身上的被子給阻擋住了。
唐今正欲叫人,守在床邊的侍從卻先一步發現了她的情況。
“將軍?”那名侍從上前連忙用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將軍別動!孫大人交代了您這會兒千萬不能動,會扯到傷口的!”
說著,那侍從招呼其余侍者上前,又回頭去叫孫醫官。
而隨著侍從的這一聲喊,原本寂靜的寢殿瞬間活躍起來,一群人就跟出籠的蜜蜂一樣圍過來,立時將唐今的床邊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那么一會兒,唐今覺得自己呼吸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就跟被周圍圍過來的這群人給吸干了一樣。
不等唐今開口,一道厲聲斥責遠遠傳來,幫她趕開了床邊這一群熱情的小蜜蜂。
“夠了夠了!你們這是要擾了將軍清靜嗎?你、你,你們二人留下替我打下手,其余人都走遠些!”
提著藥箱的醫官虎著臉上前,揮退那些過分殷切的侍從,一屁股在床邊凳子上坐下,從被子里拿出唐今的手就給她切上了脈。
當感受到唐今還算平穩的脈搏時,醫官難看的臉色稍稍好了一點,但緊擰的眉頭還是沒有打開。
放下唐今的手,醫官又去掀唐今胸前的被子,檢查她的傷勢。
時值深冬,天氣寒冷,蓋著被子的時候唐今還沒什么感覺,但身上的被子一掀開,唐今就察覺到了一股涼意,貼著皮膚順著毛孔就要往內里鉆。
好在寢殿內燒著地龍,不至于叫唐今冷得打哆嗦。
那醫官仔仔細細地給唐今檢查了一遍傷口,確認沒有再不停地淌血,才終于松下一口氣。
看到她這樣,唐今又想和平時一樣調笑她幾句了。
只是她這才剛剛開口發出一個沙啞含糊的音節,胸口便悶悶一痛,后面的話也硬是被憋了回去。
瞧見她這樣,醫官鼻間哼哧一聲,說出來的話不冷不熱,卻透出濃濃的不滿意味:“屬下勸您最好還是別說話了,您這傷是暫時縫上了,但您能不能好起來可還未知。”
醫官給她檢查傷口的時候,唐今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傷口的情況。
那看著有些駭人的貫穿血洞已經被縫合起來了,也在周圍抹好了藥。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對于眼下這個時代來說,貫穿傷實在不好處理,何況這個貫穿傷的位置還在胸口正中,靠近心臟肺腑等一眾極為重要的器官。
這種情況下,清洗表層傷口,縫合表層皮膚,就是醫官能做到的極限。
至于內里的血肉縫合,醫官實在無能為力。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唐今回憶著從笨蛋學生那里聽過的話。
如果一個代碼能跑,那不管它跑起來的方式有多奇怪,你都最好別再碰它。
醫官現在正是如此做的。
她不懂內里的血肉該如何縫合,但既然那道貫穿傷極為幸運地沒有傷到心肺等重要器官,那她能做的就是縫合表層傷口,不再去亂動內里的血肉,免得加重唐今的傷勢。
只是如此一來,即便眼下替唐今縫好了傷口止住了血,她也完全沒有把握能讓唐今徹底好起來。
眼下唐今看著雖精神,但之后傷勢會如何變化,誰也不知道。
醫官這么一想,就有些來氣了。
她不滿于那個用床弩陰人的呂良忠,不滿于當時跟在唐今身邊的一眾護衛,不滿于唐今居然頂著這么恐怖傷勢還堅持演完那一出禪位戲,不滿于自己的醫術對此無能為力……
醫官本來就是娃娃臉,這么一氣,就快把自己氣成個大包子臉了。
唐今看著她憋紅的臉有些想笑,但一笑胸口又猛地一痛。
醫官叫她別說話,但唐今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說話呢。
再者說了,發聲也不一定要靠胸腔嘛。
調整了一下發聲方式,唐今悠悠開口:“放心,如你家將軍這般英明神武,龍驤虎視之人中豪杰,老天爺怎會舍得叫我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呢?”
孫醫官瞪圓了眼睛。
雖然她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