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松則攤開他那本厚實的獸皮拳譜,聽得極其認真,粗大的指節握著筆,在拳譜的空白處和圖畫間隙里,留下密密麻麻、如同鐵畫銀鉤般的注解。
有時遇到艱深之處,他額頭青筋微跳,下筆也格外用力,仿佛要將那道理刻進骨子里。
他的注解,多是些如何將師尊所講天地至理融入自身拳勁運轉的體悟,充滿了力量與踐行的味道。
冉魏和許浩則各自專注。冉魏更重體悟肉身與地脈之力的聯系,許浩則對術法與天地能量流轉的契合點更為敏感。
他們的玉簡或獸皮卷上,同樣布滿了屬于各自道路的思考痕跡。
光陰荏苒,如同洞府外那條永不疲倦的清泉,悄然流過三個寒暑。
洞府前的練劍坪上,景象已大不相同。
蘇婉的身影幾乎與她的劍光融為一體。她靜立坪中,引劍平指,不見如何作勢,山間穿行的流風卻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召喚,自發地環繞著她手中的“秋水”劍旋轉、加速,發出越來越尖銳的呼嘯!
倏忽間,她手腕一抖,劍鋒看似輕描淡寫地斜斜一劃——“嗤啦!”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青色風刃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裂帛聲,瞬間斬出十數丈遠,將坪地邊緣一塊磨盤大的堅硬青石無聲無息地削去一角,斷口光滑如鏡!引風入劍,劍動風雷!
另一側,喬松沉腰坐馬,面對著一株需兩人合抱的古老巖松。他雙目微闔,氣息沉靜,全身的肌肉卻如同最精密的弓弦般繃緊。
猛然間,他雙眼睜開,精光爆射,吐氣開聲:“哈!”一拳平平遞出,沒有驚天動地的呼嘯,拳鋒所向,空氣仿佛被壓縮到了極致。
拳面觸及粗糙的松皮,沒有想象中劇烈的碰撞聲,只發出一聲沉悶如擊敗革的“咚”響。
那古松巨大的樹干,肉眼可見地劇烈震顫了一下!
虬結的松枝瘋狂搖擺,松針如雨落下。然而,樹干本身卻并未斷裂,甚至連樹皮都未曾破損多少。
一股肉眼難辨的、凝聚到極點的震蕩之力,卻已透過樹皮,深入其內部木質。
片刻之后,在古松樹干的另一側,距離喬松拳印三尺之遙的位置,一塊巴掌大的樹皮突然無聲無息地龜裂、剝落,露出了里面被震成細密木絲的木芯!
剛猛拳勁透體而過,剛柔已臻化境,傷人肺腑于無形。
許浩與冉魏盤坐之地,氣息也愈發沉凝。許浩指尖凝結的法力氣旋,已能隨心所欲地變幻形狀,時而如刀,時而如盾,旋轉切割間,靈氣被高效地引動、排列。
冉魏周身則隱隱籠罩著一層淡黃色的光暈,如同與腳下的大地連為一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帶動著身下巨石的微微起伏,地仙后期的境界壁壘,已在持續的打磨中變得無比凝實、堅固。
林祖峰依舊常常靜立在那株老松之下,看著坪上四位弟子日益精進的身影,看著他們揮灑汗水,印證道法。
山風掠過松林,送來陣陣松濤,與弟子們清朗的呼喝、劍鋒的銳鳴、拳掌破空的勁風交織在一起,在他耳中,這便是天地間最動聽、最令他欣慰的道之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