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節捏得咯咯作響,牽扯到肩頭的傷,痛得他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
“我們……我們這些人,不愿依附任何一方,不愿去替那些大人物賣命,更不愿……向昔日的同道舉起屠刀……結果……”
他聲音哽咽了一下,帶著濃重的鼻音,“結果就是被無情地趕了出來!偌大仙界,竟無立錐之地!”
魏明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十多個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同伴,手臂因激動和傷痛而劇烈顫抖:“我們……我們四十多個兄弟,抱著最后一點微末希望,結伴而行,想著……
總能在仙界的犄角旮旯,尋一處能喘口氣的窮山惡水落腳吧?”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骨的悲憤和絕望,“可這一路……哪里是路!那是妖獸的血盆大口鋪就的!是兄弟們的尸骨填平的!”
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彎下了腰,好半晌才直起身,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聲音也低了下去,如同瀕死的哀鳴:“……四十多人啊……前輩……走到這里,就剩下……就剩下眼前這十六個活口了……其余……其余的都……”
他再也說不下去,渾濁的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污滑落,留下兩道骯臟的痕跡。
他身后的修士們,早已有人壓抑不住,發出低低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有人死死捂住嘴,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淚無聲地沖刷著臉上的污垢。
悲戚與絕望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濃霧,沉甸甸地籠罩著這小小的一片空地,連呼嘯的山風似乎都被這沉重的氛圍凝滯了。
林祖峰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無波無瀾。
魏明話語中那血淋淋的圖景,那些散修如螻蟻般被碾碎的命運,并未在他古井不波的眸子里掀起太大的波瀾。
他早已習慣了這仙界的鐵則——弱肉強食,強者生,弱者死。
只是看著眼前這群傷痕累累、幾乎被徹底打垮的年輕人,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終究還是在他心湖深處漾開。
并非憐憫,更像是一種對命運本身的漠然嘆息。
他目光掃過眾人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感受著他們氣息中難以掩飾的衰敗與油盡燈枯。
沉默片刻,林祖峰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此地名為青巖谷,向南千里,便是南荒妖林邊緣。老夫圖個清靜,才暫居于此。”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方圓萬里之內,老夫已粗略探查過,并無足以威脅天仙性命的強大妖物盤踞。爾等眼下……也不宜再奔波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就在這山谷萬里之內,自行尋一處落腳吧。先療傷,固本培元。待傷勢穩定,再做計較。”
話音落下,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那沉重的死寂和絕望。
魏明猛地抬起頭,臉上混雜的血淚污跡也掩蓋不住那驟然爆發的狂喜。
他身體晃了一下,幾乎要站立不穩,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拔高、顫抖,帶著難以置信的哽咽:“多……多謝林前輩!前輩大恩,魏明……魏明與諸位兄弟,永世不忘!”他再次深深作揖,幾乎要跪伏下去。
“多謝前輩收留!”
“前輩活命之恩……”
“有地方落腳了……有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