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淚珠順著姜如月臉頰滑落,砸在顧嘉許的手背上。
顧嘉許心頭一顫,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樣,但他不想就這樣狼狽、滿身針孔地死去。
他想保留一些體面。
兩人好像各執己見,壓根商量不到一起,最后都保持沉默。
姜如月起身,眼眶發紅地望著他。
“讓我放棄是不可能的,你先治療,如果太痛苦,我們再說,行嗎?”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我會叫人來照顧你的。”
她抬腳往外走去,身影透著莫名的哀傷,出門時甚至踉蹌了一下。
沒有人會在即將失去摯愛的時候,還能保持鎮定。
顧嘉許望著她的背影,終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他不想給任何人壓力,但讓他放棄生命,是一個無比痛苦的決定。
他比任何人都期盼活下去,可剛才醫生跟他說過。
這個病很棘手,就算治愈了,以后也可能產生很多后遺癥。
失明、情緒躁動、腦袋遲鈍、行動不便。
這都只是最簡單的,甚至還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他不愿意那樣痛苦地活著,更不愿意拖累姜如月。
哭了一通后,顧嘉許緩慢擦拭眼淚,整個人好像冷靜了不少,起身下床,慢慢在走廊踱步。
他看著病房里病人歡喜或痛苦的模樣,看著家屬們心疼又被拖累的疲憊樣子,似乎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和姜如月。
如果生活中被疲憊和無力占據一大半,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回到房間后,更加平靜地坐在茶幾旁,開始寫起了東西。
一封封書信,被小心放進抽屜里。
他還寫了一份遺囑,交代清楚所有事,這才安靜坐回床上。
這時候,姜如月回來了,手中還拿著一些水果。
她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坐到顧嘉許身邊。
“你吃點水果,都是你喜歡吃的。”
她把水果遞到顧嘉許嘴邊,顧嘉許吃了一口后,從抽屜里拿出一沓信紙,遞給了她。
姜如月的手頓在半空中,牛皮紙信封透著沉重的死亡氣息。
她愣了一下,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反問。
“這是什么?你自己收著吧,我不要。”
她剛想把東西推回去,就聽到顧嘉許平靜的聲音。
“這是遺書和遺囑。”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把這些交給我的親朋好友,其中還有你的那一份。”
一聽這話,姜如月手指拽緊手中的果盤,眼神瞬間冰冷。
“我都說了會想辦法給你治療,你不是答應了嗎?為什么還要這樣做?”
她的語氣逐漸拔高,而顧嘉許依舊平靜地望著她。
“我只是做好準備而已,萬一有個意外發生呢?”
姜如月重重放下手中的果盤,盯著那些牛皮信封,直接開口。
“我是不會收下的,我要你好好活著。”
“這些遺書,只會在你年邁后,跟我一起死去時才能出現。”
顧嘉許愣了一下,輕輕一笑:“那不是還要好多年?我恐怕等不了。”
這話尖銳又鋒利,深深扎在姜如月的心口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