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將收復河隴的利弊和他的擔憂都說了出來,諸臣面面相覷,最后是盧商率先開口作揖道:
“臣……并不建議出兵河隴。”
為了避免眾人說他膽怯,盧商解釋道:“河隴諸州雖然看似分裂,可一旦朝廷動兵,他們便會聚攏一處反抗朝廷。”
“河隴之番兵,少說也有十萬之數,而神策……”
盧商說著說著卻支支吾吾起來,李忱皺眉:“神策軍如何?”
“神策軍……”盧商遲疑片刻,剛想說出來,卻見李忱身旁的幾名宦官死死盯著他。
這四名宦官年紀不一,看向他的眼神卻充滿了警告意味。
“神策軍需要防備的藩鎮太多,即便出兵也只能派出兩三萬人。”
“即便拿下河隴,可還需要駐守河隴,派遣足夠多的將士。”
“眼下國庫錢糧不足,出兵收復河隴,著實有些……”
盧商一改話鋒,幾名宦官眼神瞬間變得柔和,而盧商身旁的幾名官員略微皺眉,卻無一人反對他所說。
“盧侍郎,我記得河隴屯田較多,昔年河隴地區的屯田收入占當時朝廷屯田的三分之一,是否?”
裴休突然開口詢問盧商,盧商頷首道:“昔年確實如此,可如今經過吐蕃百年禍害,早已不如當年。”
盧商這話倒是不假,開元之前的河隴地區農業發達,大唐在此采購的糧食數量位居全國第一。
史載“桑麻翳野、閭閻相望,天下稱富庶者無如隴右”。
河隴淪陷后,大唐喪失了這片面積很大的屯田區域,糧食儲備銳減。
為了防御吐蕃,不得不在關中屯扎十余萬大軍,而關中自戰亂后經濟難以復振,完全依靠從河南和江淮等地的轉運,使得朝廷財政負擔極為沉重。
如果現在的河隴還和百余年前一樣,那不管是誰都會積極收復當地。
可問題在于,現在的河隴連自給自足都困難,就連名義上可以調動河隴諸州的論恐熱都因為缺乏糧食,不得不來大唐求援。
這樣的河隴地區,即便收復了,也需要花很大的心力與錢糧去重建。
大唐君臣沒那么多心力,國庫里更沒有那么多錢糧。
因此在盧商等人看來,收復河隴之地只會打亂眼前的局勢。
到時候河隴沒辦法自給自足,還需要關中供糧,那朝廷的負擔就更重了。
“唉……”
李忱長嘆一聲:“既然如此,那河隴之地便暫時擱置吧。”
“待漕運與鹽鐵茶稅厘清,再商議也不遲……”
“對了,派去盧龍的官員是否回來了,那張允伸如何?”
李忱將更多精力放到了幽州盧龍鎮上,對此一直沒有開口的那名紫袍官員作揖道:
“官員回稟說張允伸勤于軍政、處事恭謹。”
“既然如宰相所言,那便派人正式授予張允伸為盧龍節度使,加檢校工部尚書。”
李忱稱呼老臣為宰相,而白敏中又在外督軍,因此朝中能被如此稱呼的,也就只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令狐綯了。
“無事便都散去吧。”
見眾人作揖應下,李忱便示意眾人退下了。
在眾人離去的同時,被安排離開廟堂的悟真卻在前往驛站的路上見到了許多事情。
“吃了兩個餅子還敢和阿爺我要錢,你活膩歪了啊!!”
“軍爺饒命……草民嘴拙,草民嘴拙!”
窗外,一隊身披扎甲的兵卒將攤子包圍,領頭之人揪著攤主的領子,而攤子則是瘋狂的打臉自己。
“停車……”
悟真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為他駕車的馬夫是與他同行長安的沙州義士,自然停下了馬車。
“大德為何停下?”
負責接待悟真的舍人試圖攔下悟真,悟真卻對舍人行了一禮,隨后伸手將他的手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