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與蔣相查閱度支,九厘秋稅能納四百萬貫,除正常度支外,仍能結余百萬貫。”
即便加了九厘稅,朝廷也不過能結余百萬貫,而天下百姓早已不堪重負。
對此,李漼卻皺眉道:“朝廷加稅不過九厘,即便各項賦稅相加,亦不過三成。”
“天下田畝六萬萬,而民僅五千余萬口,即便繳納三成賦稅,亦有結余,此九厘賦稅,依朕所見,當設為常例。”
李漼所想倒是輕松,而他這么想,也是因為他距離百姓太過遙遠,以至于他以為加稅九厘不算什么。
對此,裴休與蔣伸聞言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天下田畝雖多,然河北諸鎮不納貢賦,而地方田畝又多為世家庶族所占據大多,百姓田畝數寡。”
“加之胥吏貪墨,九厘賦稅分擔之百姓身上,遠不止九厘。”
裴休對李漼所想不免嘆息,在他看來,由于先帝只在乎夔王,因此忽略了對今上的帝王心術教育。
以安史之亂以來,胥吏徇私舞弊,貪墨成性的風氣早就鬧得廟堂皆知了。
當初改革漕運時,皇帝甚至問過裴休,胥吏貪墨的問題如何解決,而裴休給出的辦法是將每年的漕運傭金全部劃歸胥吏,由此才解決了胥吏最為關注“利”的問題。
如今李漼所想的,是大唐上下,人人為公的運作方式,但如今大唐卻是各級官吏貪墨成風。
加稅九厘,明面上不過每畝多加八九斤米糧賦稅,但實際上百姓需要付出的,遠不止八九斤米糧。
這個問題,不只是裴休,而是大部分經歷過州縣治理官員都明白的一件事。
不過對于李漼而言,這卻是他才了解到的事情。
李漼臉色有些不好看,末了只能留下句:“此間事情,便由裴相安排吧。”
顯然,他也知道自己鬧了個笑話,所以決定將事情交給裴休去做。
這種事情若是放在李忱在位時,那是絕不可能的,因為李忱對權力的控制欲望很強,但李漼卻能放權。
他這種性格,若是選對了大臣,對百姓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陛下放心,朝廷度支一事,臣等定然盡心竭力,以報天恩!”
裴休恭敬作揖,而李漼聞言也想到了他所說的平叛犒賞一事,不由沉著道:
“此前討平王守文之事,賜宣武、義成絹十萬疋,河陽、天平、河東、昭義等鎮絹七萬疋,鳳翔等京西北八鎮各三萬疋。”
“賜平夏部絹二萬疋,另賜國姓于平夏拓跋部。”
李漼三言兩語間,賜絹七十八萬。
若是以朝廷所收絹帛價格來算,折錢不過六十余萬貫,國庫中尚有三十余萬結余。
但浙東的問題沒有解決,所以這筆錢還得用在浙東身上。
“調宣武、義成、忠武三鎮兵馬各一萬南下浙東平叛,賜錢十五萬貫作開拔之用。”
李漼將安排結束,隨后起身道:“若是無事,就此散朝吧。”
“臣有事啟奏……”
令狐绹忽然開口,而李漼也皺眉道:“相公但說無妨。”
“回陛下,兩個月前,吐蕃多彌衛府番將尚摩鄢入寇西山,如今已攻破白狗、東女二國。”
“西川監軍楊復恭率師三千,屯兵翼州。”
“西山八國為我朝西山屏藩,倘若失陷,恐有危險,請陛下定奪是否出兵。”
令狐绹把問題拋給了李漼,李漼聞言不喜,隨即看向裴休及蔣伸。
“諸相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李漼話音落下,蔣伸便開口道:“陛下,如今浙東叛亂未平,若是再在西川燃起戰火,于朝廷不利。”
“臣以為,可先平浙東,再動兵西山也不遲。”
“陛下,臣附議。”
蔣伸說罷,裴休不緊不慢的附議,而蕭鄴也道:“西山易守難攻,我朝又有維州在手,無須擔心。”
“好”李漼有些失落,他打心底是想出兵西山,建立功業的。
不過朝廷局面如此,貿然出兵,確實不太容易。
眼見李漼應下,裴休幾人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