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間破廟內篝火搖曳。
厲寒舟和韓煜兩個少年蜷縮在干草堆上,早已沉沉睡去。他們擔驚受怕了一整天,又翻山越嶺走了大半天,此刻連呼吸都帶著疲憊的綿長。
篝火前只剩下陳長安和凌斬雪二人。
陳長安斜倚在斑駁的廟柱旁,手中酒囊不時舉起,仰頭灌下一口。
即便分身修為跌至御物境,修仙者的體質也不易喝醉,但這醉千秋的滋味卻讓他格外沉迷——那微醺的感覺,還有接近家鄉酒的口感,總能勾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是什么酒?凌斬雪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如霜。
醉千秋。陳長安晃了晃酒囊,幫一個朋友帶的,準備了很多,但就見那家伙喝過一次。
凌斬雪唇角微揚: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算不上,是一個一共就見了兩面的朋友。陳長安搖頭,隨后問道來一口?。
凌斬雪矜持地點了點頭。
陳長安隨手將酒囊拋了過去。
白衣公子抬手接住,卻在看到酒囊口時皺了皺眉。
他先是嫌棄地用袖口擦了擦囊口,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直接對嘴喝,而是從懷中摸出一個精致的銀杯,將酒倒入杯中,這才小小抿了一口。
矯情。陳長安嗤笑。
凌斬雪也不理他,只是細細品味著酒液,半晌才道:果然是好酒。
篝火噼啪作響,火光映在二人臉上,明明滅滅。
陳長安望著跳動的火焰,忽然問道:你往南去做什么?
尋人。凌斬雪淡淡道,銀杯在指尖輕輕轉動。
那尋到了嗎?
凌斬雪沉默許久,終究是點頭:尋到了。
陳長安笑而不語。
……
接連兩日,四人一路同行。
白日里,凌斬雪始終是那副瀟灑出塵的模樣,白衣勝雪,談笑從容。可每到夜深人靜,當篝火旁只剩下他與陳長安時,這位看似灑脫的公子卻總是格外矯情——說什么也不肯直接對嘴喝陳長安的酒囊,非得用他那精致的銀杯不可。
你這人,白天裝得仙風道骨,晚上倒講究起來了。陳長安嗤笑,仰頭灌下一口醉千秋。
凌斬雪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杯沿,淡淡道:潔癖而已。
潔癖?陳長安挑眉,那你這一路跟著我們,睡破廟、吃干糧,怎么不嫌臟?
......凌斬雪瞥了他一眼,沒接話,只是將酒倒入杯中,輕輕抿了一口。
陳長安哈哈大笑。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晚都在重復。
直到最后一天傍晚,遠處的山谷輪廓已隱約可見。陳長安停下腳步,望向身旁的白衣公子:快要到了。
凌斬雪微微頷首,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刻。
山風拂過,吹動他束發的玉帶,襯得整個人愈發清冷出塵。
多謝。陳長安忽然正色道,那日出城,若非你暗中相助,我們未必能安然離開。
凌斬雪眸光微動,沉默片刻,終于坦言:你認出我來了。
陳長安只是瞟了一眼他腰間的香囊。
凌斬雪頓時明白,輕笑一聲,竟然輕輕拍了拍自己腰間:果然就屬你最多事。
言語之間,竟有一絲頑皮在里面,看的陳長安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