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踏入議事廳的瞬間,頓時被數道目光盯得如芒在背。
青玉地磚映著他孤長的影子,兩側檀木椅上端坐的長老們神色各異,卻都帶著相似的憐憫。
主座上,他現在這具身體的父親——江氏家主江云天,同樣一臉復雜地看著他,玄色錦袍下的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的把手。
父親。江澈抱拳行禮,感覺氣氛有些微微發冷。
來了。江云天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坐。
江云天抬手示意江澈落座,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著。
燭火在他眉宇間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將那道新添的皺紋映得格外深刻。
他嘴唇微動,卻只溢出半聲嘆息,轉而端起茶盞掩飾情緒。
江澈沒有多想,依言坐下,在過往的經歷中,這個父親對自己還是不錯的,當得起父親之名。
雖然自己的修煉天賦一般,但他還是想盡辦法力排眾議,給自己傾斜資源。
不然以這具身體的資質,恐怕現在御物境的門檻都摸不到。
不過,在落座的時候,他忽然注意到父親案頭擺著一本冊子,同時目光不停地往那本冊子上瞟去,心想難道找自己來的事情與這本冊子有關。
果然,見江澈坐下之后,江云天踟躕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道:澈兒,你覺得為父對你如何?
來了!
江澈心中咯噔一下,隨后還是沉住氣,認真地說道:父親對兒子自然是極好的。
江云天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然后開始緩緩開口:澈兒你也知道,最近家族惹到了玄陰宗,正在被黑水城的其他幾個家族抓住機會,聯合打壓,如今已經危在旦夕。
江澈點了點頭,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起因是自家那個二叔,在城里和人爭風吃醋,失手打死了玄陰宗一個長老的姘頭,隨后又與聞訊過來的那個長老大打出手。
玄陰宗是玄瀛大陸少有的,全是女性修士的宗門,向來又以護短聞名。
本來這件事還有圈轉的余地,但壞就壞在二叔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以后,竟然連夜跑路了。
于是這一下就等同于徹底捅了野蜂簍子,玄陰宗一口咬定江家包庇,同時宣布對江家在黑水城的生意進行封鎖打壓,其他與江家本來就承競爭關系的幾族頓時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立刻聯合起來擠兌江家,想要一起來吃下江家這塊肥肉。
如今江家在黑水城的勢力已經大幅削減,生死或就在一夕之間!
兒子愚鈍,所以……父親需要兒子做什么呢?本著破罐子破摔地想法,江澈干脆直接問了出口。
問得好!江云天見江澈主動開口,頓時松了一大口氣,隨后拿起了案頭上的冊子:其實如今就有一線生機擺在我們面前,而且如果運作得當,甚至能因禍得福,徹底與玄陰宗捆綁在一起。
眼見江澈眼中投來問詢的目光,江云天頓時心中一軟,但想到如今江家的困境,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三日前,玄陰宗派人送來了一紙婚契。只要江氏答應聯姻,便撤回對江家的所有封鎖,并且與江家結為同盟。
……
江澈緊繃的肩膀松了下來。
拉扯半天,還以為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原來只是聯姻啊。
經歷過上界那場背叛,他早對情愛之事心如死灰,娶誰不是娶?
不過想起事情的經過,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是那位……姘頭被打死的長老嗎?
不錯!江云天點了點頭:正是因為她看上了我們江家某人,所以才有如今我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機會。
呵,還是老牛吃嫩草。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鬼域沉浮了多少歲月,這誰是老牛,誰是嫩草還不一定呢。
我答應了。江澈毫不猶豫地點頭。
心想,若是能依靠玄陰宗的資源,說不定這一世自己可以更快的崛起……然后復仇!
好!不愧是我江家麒麟兒!江天云大喜過望,就連旁邊一直大氣都不敢出的江家長老們,也紛紛放松下來,面露喜色。
但看向江澈的目光,卻越是充滿憐憫。
這讓江澈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