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玄妙的是,明明能清晰感知到外界萬物,卻又仿佛置身另一重天地。這等手段,已非尋常圣境可為!
紀兄?中年人看清來人,不禁失聲。
紀忘生則是淡然一笑:趙家主,別來無恙。
趙無極眼中精光閃動:原來……紀兄雖然身在南疆,卻早就知道這里發生一切。
非也非也。紀忘生搖頭,在下也是初臨此地,不過是想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外孫女罷了。
陳長安待二人敘舊完畢,這才輕抬手指:既然人已到齊,兩位請吧。
話音未落,青玉酒壺凌空飛起,琥珀色的酒液如銀河垂落,精準注入二人杯中。
隨后,兩人同時端起青玉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液剛入口,趙無極的眉頭便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紀忘生渾濁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詫異。
這酒……竟是最普通的凡酒。
不是想象中的千年靈釀,沒有蘊含一絲靈氣,就是市井坊間最常見的糧食酒。他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喝過這樣平凡的酒了,久到連凡酒的味道都覺得陌生。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陳長安,卻見他正細細品味著杯中酒,神情專注得像個真正的凡人酒客。那雙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仿佛在感受酒液的溫度,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淺笑。
更令人在意的是,在這方玄妙莫測的天地里,陳長安身上竟感受不到一絲真元波動。若非先前種種神異,他們幾乎要以為眼前坐著的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返璞歸真……趙無極在心中暗嘆。
圣境巔峰能將一身通天修為收斂到如此地步,他在姬無缺身上便已經見過,但難得連這份心性,竟然也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這已遠超他的想象。
這讓他心中不由難得緊張了幾分,對自己即將要問的問題不那么有信心了。
而紀忘生渾濁的眼中精光閃動。
他活了幾千年,見過太多故作高深的隱士,但像陳長安這樣真正融入凡塵的,卻是鳳毛麟角。
這份逍遙自在,不是裝出來的。
沉默片刻,趙無極終于忍不住了。他放下酒杯,態度恭敬地開口:在下來此,是代表了一些人,但只為求一個答案,還請閣下教我。
陳長安抬眼:請問。
閣下是否欲效仿大周,行一統下界十三州之事?
空氣一下陷入沉寂。
片刻之后,陳長安才輕輕搖頭,語氣平淡:我并無此意,正如你所見,我所求者,只是自身自在。
頓了頓,又補充道:但若是我徒兒們有此興趣,我既不會幫忙,也不會阻止。
趙無極聞言,緊繃的肩膀明顯松弛下來。
蕭塵這個名字他前些時日略有耳聞,不過是個有些天賦的年輕人罷了。在他漫長的修煉生涯中,見過的天驕如過江之鯽,能真正跨過天人門檻的卻寥寥無幾。
如此,在下便放心了。趙無極起身抱拳,青銅古劍在腰間輕顫,今日得見高人,三生有幸。他日若有機會,還望能與閣下論道一番。
陳長安微微頷首:有緣自會再見。
待趙無極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陳長安將目光轉向紀忘生:我家鄉有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
他的語氣依然平和,卻多了幾分深意,何況我徒兒蕭塵,無論人品天資,都是上上之選。還望閣下不要做多余的事。
紀忘生握著桃木杖的手指微微收緊。他聽出了話中的警告,更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沉默良久,老人嘆了口氣:老朽活了四千載,最是明白強求不得的道理。
他緩緩起身,左眼熾熱右眼冰寒的眸子深深看了陳長安一眼:我那外孫女......就拜托閣下了。
陳長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舉杯示意。
待兩位圣境強者相繼離去,陳長安望著空蕩蕩的門口,輕輕嘆了口氣。
杯中殘酒映著燭光,泛起微微漣漪。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