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廳內,燭火搖曳,酒香彌漫。
姬長明第二次舉起酒杯,故意手腕一抖,酒液灑落在地。
他抬頭看向楊宏,拼命使著眼色,但楊宏卻始終望著窗外,仿佛對廳內的一切漠不關心。
姬靈秀輕輕一笑,指尖摩挲著酒杯,淡淡道:“王兄,你酒灑了。”
姬長明臉色一沉,冷笑道:“怎么,本王連酒都端不穩了,還需要你來提醒?”
姬靈秀抬眸,目光如水,卻帶著一絲譏諷:“王兄說笑了,我只是怕你喝多了,待會兒走不動路。”
“呵,走不動路?”姬長明嗤笑一聲,“本王征戰沙場多年,還從未醉過,倒是你,躲在仙靈城十年,怕是連酒量都退步了吧?”
姬靈秀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輕抿一口,才悠悠道:“是啊,我確實不如王兄能喝,畢竟……我可沒喝過敗軍的斷頭酒。”
姬長明臉色驟變,猛地一拍桌子:“姬靈秀!你什么意思?!”
姬靈秀依舊平靜,只是眼中多了一絲冷意:“王兄何必動怒?我只是好奇,鎮南軍十萬精銳,怎么就在靈州一戰全軍覆沒了呢?”
姬長明呼吸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強作鎮定:“戰場之事,瞬息萬變,豈是你一個躲在后方的人能懂的?”
姬靈秀輕輕搖頭,嘆息道:“是啊,我不懂……可王兄,你真的懂嗎?”
姬長明正要反駁,忽然,一直沉默的楊宏收回目光,輕輕嘆了口氣。
他的視線掃過姬長明,眼中竟含著一絲憐憫。
姬長明恍然未覺,還以為楊宏終于要動手了,連忙第三次舉起酒杯,狠狠摔落在地,并且激動道:“舅舅!快!幫我拿下這個賤人!”
然而,他的手卻被楊宏一把抓住。
“殿下……”楊宏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伏誅吧。”
姬長明呆住了。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表情從得意變成茫然,再從茫然變成驚恐。
“舅……舅舅?”他的聲音顫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在說什么?”
楊宏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凝聚出一道刺目的金光。
姬長明終于意識到不對,瘋狂掙扎起來:“不!你不能這樣!我是齊王!我是你的外甥!你答應過我母后要保護我的!!”
楊宏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
“殿下,你……太讓人失望了。”
話音落下,他一掌拍在姬長明的頭頂。
“砰!”
一聲悶響,姬長明的身體猛地僵住,眼中的光彩迅速消散。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緩緩倒下,如同一具被抽走靈魂的傀儡。
一代齊王,就這樣被人像拍蒼蠅一樣,輕描淡寫地拍死了。
姬靈秀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她輕嘆一聲,搖頭道:“真是……廢物。”
十年了。
其他幾位兄長,或多或少都已經察覺到了什么,甚至其中佼佼者已經開始暗中布局,嘗試借勢,試圖在未來的亂局中真正占據一席之地,從棋子翻盤成為棋手。
但只有姬長明,還一直活在夢里。
他真的以為鎮南軍是莫名其妙全軍覆沒的?
他真的以為仙靈城會對他予取予求?
他真的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齊王?
可笑。
正是因為他的愚蠢,才被人當做棄子,隨手丟在了棋盤上。
否則,以他的背景,即便逃脫不了棋子的命運,至少……還能成為一枚不那么容易被舍棄的、重要的棋子。
可惜,他連這點價值都沒有。
姬靈秀收回目光,看向楊宏,淡淡道:楊將軍自便吧。
楊宏沉默片刻,才低聲道:殿下不嘗試招攬我嗎?
姬靈秀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招攬?楊將軍是覺得我仙靈城缺一個背主之人?
楊宏身形微僵,苦笑道:殿下何必如此刻薄。末將只是
只是什么?姬靈秀打斷他,只是迫不得已?還是身不由己?她輕輕搖頭,十年前御林軍血戰天京城之時,蒙將軍可曾想過身不由己?
燭火在楊宏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
他沉默良久,最終只是深深一揖:末將不如蒙將軍。
他俯身抱起姬長明的尸身,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
公主殿下,末將告退了……
臨到門口時,他忽然駐足:另外,不是任何人都有如殿下一般的運氣,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難回頭了。
姬靈秀沒有回答,只是靜靜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
楊宏嘆息一聲,終于帶著姬長明消失在長廊盡頭。
百花廳內,燭火依舊搖曳,酒香依舊彌漫。
只是,少了兩個人而已。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