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
清凈天,無塵無垢,無生無滅。
天穹之上,金云流轉,梵音裊裊,一座座浮空佛殿懸于云端,琉璃為瓦,白玉為階,佛光普照之下,連時間都仿佛凝滯。
天音閣內,蓮臺高筑,檀香氤氳。
一位老僧端坐蓮臺,身披紫金袈裟,腦后一輪佛光如月,映得眉間一點朱砂愈發鮮艷。
’他手持一枚黑玉棋子,指尖在棋盤上輕輕摩挲,卻遲遲未落。
對面,一名中年和尚靜坐,面容肅穆,眉心一道金紋如劍,周身氣息沉凝如淵。
忽然——
嗡!
虛空微顫,一朵金蓮憑空綻放,蓮瓣晶瑩剔透,佛紋流轉,卻隱隱透著一絲血色。
老僧驀然睜眼,伸手輕摘,金蓮落于掌心,剎那化作點點金芒,融入肌膚。
……
佛殿內驟然沉寂。
良久,老僧緩緩嘆息:妙空,也隕落了。
聲音落下,棋盤上的一枚白子無聲碎裂。
殿外金云忽暗,似有無形悲意漫過天音閣。
對面中年和尚目光一凝:這次又是何人出手?
老僧凝視掌心殘余金芒,那抹血色已滲入佛紋:不知……
二字輕吐,竟震得蓮臺微顫。
良久,老僧嘆了口氣,將碎裂的棋子輕輕抹去。
中年和尚眉頭微皺:加上之前的妙思、妙華,這一次八位接引使者,竟已去其三?
老僧閉目,佛珠在指間緩緩捻動:除了十萬年前那一次,此番已是損失最大的一次了。
中年和尚沉吟:十萬年前是有人故意為之,這一次呢?
老僧念誦一聲佛號:佛子轉世之事,本就受天道忌諱,一次比一次有些難處也是正常。
他睜開眼,眸中似有星河輪轉,此番計劃,目前還談不上順利與否,只是……
只是什么?
妙空臨死前傳回消息,原本準備的主要災劫出了意外。老僧淡淡道,只能動用備用手段了。
呵,這還算哪門子順利。中年和尚冷哼一聲:我早就說過,別人終究靠不住,哪怕是多受點因果,災劫之事也不能假以人手。
老僧微微頷首: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出意外了。
他聲音低沉,因為十萬年前那一次損失過大,這次……我們已經沒有多余的接引使者了。
接引使者,皆是天音宮耗費心血,從下界尋來的天資絕艷的嬰兒,自幼帶入清凈天培養,再送回下界時,方能避開天道察覺。
若從上界直接遣人下界,除非通天路重連,否則幾無可能。
老僧望向閣外云海,眉間朱砂隱隱泛紅:而且……我還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中年和尚抬眸:何解?
告訴他們——老僧聲音漸冷,即便此次佛子轉世不算完美,也要加快進行。
世尊……必須盡快回歸上界。
中年和尚沉默片刻,雙手合十,低誦一聲佛號。
……
下界。
仙靈城,平安坊。
青石地面上凝著露水,濕漉漉地映著天光。
阿鯉坐在雜貨攤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雜貨攤上一枚青玉做的簪子,眼神卻飄得極遠,仿佛透過坊間的煙火氣,望見了某些不可言說的因果。
當然,熟悉她的人便知道,這是她又開始日常發呆了。
忽然,她睫毛一顫,眸中恍惚的霧氣驟然散盡。
狂風閣。她輕聲道。
一旁的陳長安正提筆蘸墨,聞言手腕一頓,墨滴啪地落在宣紙上,暈開一片漆黑的痕跡。
他緩緩抬頭:什么狂風閣?
阿鯉轉過頭,琥珀色的眸子直視著他:你要找的人,就在狂風閣中。
坊市喧囂聲忽然遠去。
陳長安沉默片刻,擱下毛筆,指尖在硯臺邊緣輕輕一叩——叮的一聲清響,似金玉相擊。
多謝阿鯉姑娘。
他起身,袖袍垂落如流云。
他沒有去問阿鯉為什么知道,只是開始不緊不慢地收拾測字攤上的物件。
黃紙折成方正,墨硯擦凈殘漬,連那支被墨染污的狼毫,都用青帕裹了三層。
阿鯉望著他的動作,忽然抿了抿唇:你要走?
是的。
去哪?她明知故問,眼底卻浮起一絲極淺的笑意。
陳長安將最后一本書冊收入袖中,抬眸時,眼中似有寒星墜入深潭。
去……殺人。
坊間穿堂風忽止。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在談論今日天氣:殺一個不孝之人。
……
阿鯉凝視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輕輕搖了搖頭,低頭繼續擺弄那枚玉簪。
而坊間眾人依舊吆喝買賣,無人察覺——
方才那一瞬,整座平安坊的露水,皆在某人一步之間凝成了白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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