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聽著那清越的鈴音,不知為何,心下意識就平靜了下來。他循聲望去,只見云霧繚繞間,竟隱約現出一座雅致小筑,檐角懸著風鈴,隨風輕響。
他剛剛下馬,卻見小筑的門扉微動,一道身影已自己走了出來。
鳳冠霞帔,紅綢蓋頭,襯得那身段愈發窈窕。陳長安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雖然心中已隱有所感,可當那熟悉的身影真正站在面前時,他仍覺心頭一顫——
隨即哭笑不得。
是阿鯉姑娘。
感情和自己一樣是身外化身。
兩人本體面都不見,卻都是身外化身的成親,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還蠻刺激的……
蓋頭下的人影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頭,雖看不見神情,卻莫名讓人覺得她橫了自己一眼。陳長安張了張嘴,一肚子疑問還未出口,便聽有人高聲唱喝——
“吉時已到,請新娘子上轎!”
四周頓時鼓樂齊鳴,喜氣洋洋。陳長安喉結微動,只得跟著應和,伸手虛扶,卻見阿鯉姑娘已自己邁步上了花轎,動作利落,半點不拖泥帶水。
他訕訕收回手,翻身上馬,迎親的隊伍便又浩浩蕩蕩地往仙靈城方向行去。
……
平安坊內。
迎親的隊伍沿著青石板路緩緩前行,鑼鼓聲在巷弄間回蕩。
陳長安騎在馬上,一身大紅喜袍,襯得他眉目愈發清朗。
他時不時回頭望向身后的花轎,紅綢簾幕低垂,始終紋絲不動。
“她是怎么做到這么沉得住氣的。”他心中暗嘆,忍不住再次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自己......就這樣要脫單了?
陳長安攥著韁繩的手微微發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帶著幾分不真實的恍惚感。
白馬溫順地踏著碎步,他卻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仿佛踩在云端。
上一世,他也曾這樣在馬上。
不過是馬自達的馬。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那是個陰沉的冬日傍晚,他穿著的廉價的工裝,領帶勒得脖子發緊。
后視鏡里映出自己疲憊的面容——加班后浮腫的眼袋,鬢角新生的白發。
你都三十了!還不想著結婚,像什么樣子!父親拍桌子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炸響,茶杯里的水濺在斑駁的飯桌上。
隔壁老李家的孫子都會打醬油了......母親的聲音混著抽油煙機的轟鳴,一邊炒菜一邊如數家珍地念叨著相親對象的條件:姑娘在事業單位,有編制,家里在城北有套房
那時的他只能沉默。
畢竟在那個世界里,他只是個普通的社畜,每天擠著早高峰的地鐵,加班到末班車停運。
工資卡里的數字永遠追不上房價,連平時喝咖啡都要精打細算。
哪有什么閑暇去花前月下?哪敢奢望什么兩情相悅?
這一世
陳長安低頭看著身上繡著金線的喜袍,指尖撫過衣袖上細密的云紋。
他又回頭望向身后那頂綴滿流蘇的花轎。
轎簾低垂,卻遮不住里面坐著的人。
是姬紅鯉。
那個不知不覺間,走進了他心里的姑娘。
沒有父母逼婚,沒有房子、彩禮,甚至沒有那些世俗的算計與衡量。
就只是......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