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劍宗坐落于一片靈秀的山脈之中,云霧繚繞,仙鶴啼鳴,本該是一派仙家氣象。然而,當柳云歌帶著一身黑衣、氣息冷冽如冰的歷寒舟踏入宗門主殿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與詭異感便撲面而來。
殿內,宗主凌云真人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看似平靜,眼神深處卻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偏執與狂熱。柳云歌的未婚妻林師妹侍立一旁,容顏依舊清麗,看向柳云歌的目光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憐憫”與不容置疑的“堅持”。那位備受偏愛的師弟趙琰,則站在另一側,低眉順眼,一副溫良恭儉、楚楚可憐的模樣。
“云歌,你回來了。”凌云真人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仿佛柳云歌只是外出游歷歸來,而非叛逃十年,“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歷寒舟身上,帶著一絲審視與警惕。歷寒舟的氣息深不可測,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柳云歌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涌,沉聲道:“師尊,這位是天盟仙靈圣地的歷寒舟長老。”
“天盟長老?”凌云真人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云歌,我宗門內部事務,何須勞煩天盟插手?你擅自離去十年,今日歸來,便是要引外人來質問為師嗎?”
林師妹也上前一步,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種詭異的責備:“云歌師兄,你怎能如此?師尊這些年一直掛念著你,你可知你任性離去,師尊與琰師弟有多擔心?”
柳云歌看著這兩人,心中最后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他慘然一笑:“掛念?擔心?是掛念我的天品風靈根何時能換給趙琰吧?”
此言一出,殿內氣氛驟然一凝!
凌云真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放肆!休得胡言!”
林師妹臉色微白,卻強自鎮定道:“師兄,你……你怎能如此想我們?我們……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琰師弟好,更是為了宗門的未來啊!”
“為了我好?”柳云歌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指著趙琰,“為了我好,就是要把我的靈根挖給他?讓我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師兄!你誤會了!”趙琰適時地開口,聲音帶著哭腔,眼圈瞬間就紅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師兄,我……我從未想過要你的靈根!真的!都是師尊和師姐他們……他們太關心我了……師兄,我不要靈根,我只要師兄你開心就好!真的!”他說得情真意切,眼淚說來就來,演技精湛無比。
看著他這副樣子,柳云歌只覺得一陣反胃。
凌云真人卻仿佛被趙琰的“善良”與“委屈”深深打動,痛心疾首地對柳云歌道:“云歌!你看看!你看看琰兒是多么的善良懂事!他事事為你著想,而你卻如此揣測他,質疑為師!你太讓為師失望了!”
林師妹也淚眼婆娑地附和:“是啊師兄,琰師弟他心地純善,從未有過害你之心。我們……我們只是希望你能成全這份善意,宗門會記得你的付出的!我們會……我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
“照顧我?”柳云歌的聲音冰冷徹骨,目光掃過師尊和未婚妻,“你們一個是我師尊,授業之恩重如山!一個是我青梅竹馬、早已定下婚約的道侶!你們口口聲聲說為我好,說會照顧我……那我問你們,在你們心里,究竟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真正為我柳云歌著想過?!”
他死死盯著他們:“挖了我的靈根,我就是廢人一個!仙路斷絕,長生無望!你們所謂的照顧,能彌補這一切嗎?!能讓我重獲道途嗎?!”
面對這誅心之問,凌云真人與林師妹的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但隨即被更深的“理所當然”所覆蓋。
林師妹眼中閃爍著一種被自我感動的、扭曲的光芒,急切地說道:“師兄!你失去的只是靈根和仙路,可琰師弟他……他失去的可是我們的關心和未來啊!如果沒有你的靈根,他的道途就毀了!你怎么能這么自私呢?”
這番顛倒黑白、匪夷所思的言論,讓一旁的歷寒舟眼神驟然冰寒如刀。
凌云真人更是冷哼一聲,徹底撕下了最后的偽裝,語氣冰冷而絕情:“即便換了靈根,琰兒在我們心中也是第一位!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至于你……宗門念你貢獻靈根,自會保你一世衣食無憂,這已是對你莫大的恩典!休要再不知好歹!”
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偏袒與冷酷!
柳云歌聽著這足以讓任何心志堅定之人崩潰的言語,看著師尊那冷漠絕情的臉,看著未婚妻那自我感動的、扭曲的神情,看著師弟那隱藏在可憐表象下的得意……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悲傷,沒有了不甘,只剩下徹底的絕望與……解脫。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語、如同萬年寒冰般的歷寒舟,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歷長老,”
“動手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