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上人一時間也不知道大湯皇帝的意思,雖說感覺氣氛微妙,但也只是安靜地坐著。
他這樣的人物,養氣功夫自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不該說話的時候,自然便不會說話,哪怕面對著的東洲的皇帝陛下。
再說了,東洲的皇帝陛下,也只能管一管山下人而已。
“朕聽說,東洲之外,像是中洲那些地方,有百國林立,遠沒有一統之王朝,不知道是何道理?玄機道友可否為朕解惑?”
玄機上人聽得此話,只是微微思索,這便微笑道:“世上七洲之地,風俗各有不同,哪里可以一概論之,不過真要說,大概是其余地方,不曾出現過雄主,無法一統罷了。”
像是東洲,許多年前,也不是一座王朝橫亙世間,之后才因為某些原因,才由一國之主將東洲一統,此后無數年,雖說王朝有更替,但一統局勢不變,不過說到底,都是山上修士默認的結果,而并非說世俗王朝強大到了如此地步,讓山上修士不敢干涉世間的事情。
“哪里有什么雄主,這史冊翻開,看來看去,再英雄的人物,在你們這些山上修士眼里,也不過尋常,想來其余地方,之所以未有一統,便是山上的修士太多,境界卻所差不多,不過朕聽說,中洲之地,有圣人坐鎮,不是一言而定天下?”
世上五位青天,九位圣人,青天自不必說,境界高妙到無人可知的地步,山上山下,在他們看來都是俗世,不參與也就不參與了,那些圣人難不成也對這些事情沒有任何想法?
玄機上人說道:“到了那等境界,自然而然一心抬頭看著那片青天,哪里有什么精力低頭,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那位圣人那般,當年恩仇,依舊記在心間。”
提及那位圣人,便是又將話說回來了。
大湯皇帝說道:“恩仇兩字,看似簡單,但實則復雜,修行修的是什么,世人總說是一個心字?只是那些武夫,修體魄,強血氣,便是世人不敢招惹的存在,那些劍修,一口飛劍便要將殺伐兩字寫滿大道,那些修心的呢?在武夫的拳頭和劍修的飛劍下,能保全自身?”
玄機上人詫異道:“那依著陛下之意,修行其實并非要修心?”
大湯皇帝搖搖頭,“朕無此意,只是世上一切事,存在便有其緣由,一味想要摒棄,只怕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玄機上人有些沉默,他雖說境界不算太高,但畢竟是修行中人,修行多年,原以為對于修行之事,遠不是眼前的大湯皇帝可以比較的,但今日一番閑聊之下,他甚至覺得眼前的大湯皇帝在修行上的造詣,只怕還要勝過他。
不止是他,只怕東洲那些一流大宗的宗主認知,也不過如此吧。
想到此處,原本對大湯皇帝已經極為重視的玄機上人更是提了好幾分重視之意。
“扯得有些遠了,朕不過半路出家,如何能在玄機道友面前妄談修行兩字?”
大湯皇帝微微一笑,似乎有些自嘲之意。
玄機上人卻發出一聲感慨,“陛下雖身在俗世里,但一顆心卻早脫離紅塵所控,真真是被這深宮耽擱了,若不是如此,只怕陛下早早便已經在山上開辟一方天地了。”
大湯皇帝又搖頭道:“玄機道友這么一說,便有些片面,或許若不是看遍紅塵,又怎么能生出超脫之意?”
聽著這話,玄機上人頓時肅然起敬,他看著大湯皇帝,行過一禮,真誠說道:“陛下有大智慧。”
在來到帝京之前,在進入皇城之前,在來到西苑之前,甚至在見到大湯皇帝之時,玄機上人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對一位俗世里的皇帝生出欽佩之情,這樣的情緒,他認為整個東洲,或許會有一兩位前輩高人能讓他這般,但卻不該是大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