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爺琢磨著相對自在四個字,眼里有些贊賞,對于這位老太爺的一生,該如何評價,其實大部分人的評價都讓姜老太爺不太滿意,反倒是現在周遲的這四個字,反倒是讓姜老太爺很喜歡。
做家主,撐著這座姜氏,他雖然盡心盡力做了幾十年,但絕對說不上喜歡。
他這一生,喜歡的事情不少,但真做了的,不多。
“周掌律有空的時候可以聽聽戲,看著旁人扮演著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這種事,是很有意思的。”
姜老太爺笑了笑,“不過真要說,一座人間,其實就是一座巨大的戲臺而已,所有人都是在唱戲,只是唱得好壞不同而已。”
“別的地方老夫不知道,但這座帝京城,委實是一座特別大的戲臺了。”
“東洲最會唱戲的那些人,就在這座城里了。”
周遲說道:“老太爺的說法有意思。”
姜老太爺看了一眼臺上,然后才說了一句,“那丫頭說在山上很高興,這很難得。”
周遲看著眼前的姜老太爺,沒有急著說話。
“這個丫頭被發現有些修行天賦之后,叔叔伯伯們就開始暢想,若是這丫頭走到那一步,對家族有什么好處,于是就想著幫她安排好要走的路,但實際上,這么小的丫頭,跟她說那么多,要她做那么多做什么?一大群長輩,都不能讓一個小姑娘按著自己的意志活一生?要真是如此,那就真的很可悲了。我們這些所謂的長輩,就都不要以長輩自居了。”
姜老太爺輕聲感慨,“那丫頭上山之后,老夫就一直擔心她不開心,不過是早熟,在因為別的在逼著自己修行,結果從那丫頭寫的那些信來,字里行間,歡喜是藏不住的。”
“在這一點上,老夫很感謝你們重云山。”
周遲搖搖頭,“姜師妹是我重云山的弟子,做這些事情,是我們應當的。”
姜老太爺看了周遲一眼,“周掌律這么說,不怕把路堵死了嗎?”
“本就沒有想著拿姜師妹來開路,所以不擔心。”
周遲說道:“看起來老太爺早就等著我上門了。”
“世事變化不停,若是不時時關注,麻煩就很大了。不過何宗主住到了太子府里,重云山好像也沒打算遮瞞什么,不過老夫一直等著何宗主登門,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周掌律。”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也是理所應當,但周掌律這會兒這么一說,老夫就又有些意外了。”
周遲想了想,說道:“看起來已經用不著再跟老太爺說些什么了,老太爺早有打算了。”
姜老太爺微笑道:“我們這樣的人,自然而然是不會被人勸動的,姜氏是經商起家,自然只做買賣,勸不勸都一樣,要做的生意誰都擋不住。”
周遲不說話。
姜老太爺忽然說道:“有些佩服孟長山這老家伙,一輩子的清名說丟就丟了,兒孫的命說不要就不要了。”
“姜氏做不到這樣。”
姜老太爺微笑道:“周掌律,姜氏要給自己留個退路,好讓以后也能繼續上臺唱戲,但姜氏有的是錢,都能拿出來,錢嘛,光明正大的拿出來,偷偷摸摸地拿出來,都是錢,沒有區別。”
姜老太爺說的是錢,但實際上或許不是錢。
周遲點了點頭,“多謝。”
姜老太爺搖了搖頭,再次看向臺上,“周掌律,聽戲這件事,其實最重要的,是要看清楚,臺上最重要的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