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純讀者,她是真想不出來怎么做才能讓作者對自己永生難忘。
但作者自己知道啊
她只要蹲一下作者們發的帖子,不就能知道哪個作者正處于需要讀者留評安撫或人生轉折的時候嗎
說干就干。
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麻繩,程云珂立馬點了進去,按照帖子被回復順序,把每個標題疑似作者自白或求助的帖子都翻看了遍。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作者的自薦帖里,她看到了自己完成任務并活下去的希望
10月入秋,風卷落葉,暖陽微涼,各高校秋招陸續開始。
橙黃色傘棚扎營似的在學校中心路列了兩排,各公司的桌面上堆滿簡歷。
一份又一份,其中就有龔佳琦的。
發傳單似的投完簡歷,她便和舍友們一起回了宿舍。
“唉,不知不覺就大四了,也不知道我們會去哪個公司上班,工資待遇怎么樣。”去陽臺把睡衣收回來,塞進袋子里,又把潤發露等洗沐用品放入塑料筐中,舍友嘆口氣,話語里不無惆悵。
“能怎么樣就咱們這破本科,難不成還指望月入過萬”另一舍友笑道,“能有正常的五險一金和周末雙休就偷樂吧。”
“也是。不求別的,只求老板屁事少點。”
收拾完洗澡要用到的東西,舍友頹廢地靠在墻上,苦澀又無奈地笑。
“真的是還沒畢業就覺得社會已經在隔空打我。”
眼角余光瞥到仍坐在凳子上看手機的龔佳琦,舍友“哎”了聲“小龔,你怎么還不動再等會兒估計澡堂人就要多了。”
“啊”龔佳琦抬頭,笑著擺擺手,“我有事,你們先去吧。”
門“噠”地被關上。陽臺玻璃窗將襲襲秋風與學弟、學妹們不知愁為何的笑鬧聲阻隔在外。整個宿舍一片安靜。
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的全封閉環境讓龔佳琦終于放松地敞開心扉,長長抒了口氣。
她其實不想投簡歷,更不想上班。
自由撰稿的全職作者,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
小學時,老師讓大家寫自己的夢想。別的孩子都寫要當科學家、醫生、老師,她卻用肉肉的小手握住筆,鄭重在紙上寫下“作家”兩個字。
月卷年舒,長樂或哀,短短一個故事的時間便講透其他人的一生,于白底黑字間抒發所有現實生活中不好說、不敢說的那些話這對一個并不擅長社交的女孩來說是多么有魅力和令人心動的事啊。
從隨身攜帶的巴掌大小本子,到在商店里精挑細選的b4大小文藝封皮本,再變成如今敲擊鍵盤,將故事發到網絡,借網站的平臺與更多喜歡這個故事的可愛讀者交流。
她的夢想從未改變。
只是對實現夢想的決心與自信,日漸動搖。
高考結束的當天,她便在綠江網注冊了作者號,給自己起名“夜不語”。過分順利的簽約曾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天降紫微星,卻沒想之后的撲街日常才是漫漫無窮畢。
簽約四年,寫了8本文,共計300多萬字,卻至今沒有一本收藏過百的文,甚至沒有入過v。
“是我寫得太難看了嗎”無數個熄燈后的夜晚,她躺在宿舍床上,看著頭頂黑黝黝一片,情不自禁地捫心自問。
不然,為什么總是只有固定那幾個老讀者看她的文,很少看到新讀者,又各種不同題材地寫了8本,仍收藏不過百,單章點擊最多也就是一百出頭。
沒有讀者,數據差。數據差,上不了榜單。沒有榜單,沒曝光,沒有曝光,更加沒有讀者。
無解的死循環。
前三年還好,大家只以為她是在發展業余愛好,覺得她能寫幾百萬字實在是很有毅力。可第四年,作為即將步入社會的一員,在沒有收入的情況下,她喪失了追求夢想的權利。
學校的敦促、舍友們的討論、家人的勸說和不理解一切的一切都猶如深淵枷鎖,沉沉墜在她身上。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