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不知道意歡是怎么說服她自己的,總而言之,她一臉正氣如同諫臣,是真心這樣認為的。
如同故事里忠君直諫的人一樣,意歡也受到了君王的雷霆之怒。
弘歷把手舉過頭頂,一拍椅背吼道:“意歡,你是瘋了吧,朕看在葉赫那拉氏和太后份上才封你為妃,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言亂語!”
意歡抬起一雙濕潤的眼眸,含情脈脈望著弘歷:“皇上,意歡沒有胡言亂語,您若是覺得哪里不對,可以跟臣妾說,臣妾一定會盡力解釋清楚的。”
弘歷氣得臉頰漲紅,這就是要和自己對峙的意思?
很久之前,對于意歡的瘋魔,弘歷從語言到身體,硬的軟的都嘗試過了。
意歡不愧是才女,伶牙俐齒和一張深情無辜的俏臉,每次都能把歪理邪道講得理直氣壯,連令妃都說“最虔誠的傳教士都不如舒妃厲害”。
弘歷知道自己說不過意歡,便不跟她一般計較,繼續罵道:“舒妃你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朕即刻下旨,將你貶為貴人,搬出這儲秀宮主位!”
他聲音越提越高,卻透著一股色厲內荏,不停搓著拍腫了的手掌。
意歡卻像沒聽見他的威脅一般,灼灼的眸子依舊死死黏著在弘歷臉上,語氣反而愈發輕柔:“皇上息怒。臣妾只是心疼皇上,為了國事操勞,為了江山社稷,竟要親歷這生子之苦。”
說著說著,她長嘆一聲:“臣妾也是心疼皇上,您事事都一個人擔著,臣妾看著都覺得累。若真有皇上親育的龍子,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定會視若己出,臣妾亦然,必當悉心教導,不負皇恩。皇上您該多信賴一點身邊的人。”
弘歷指著意歡的手都有些顫抖:“你給朕閉嘴!”
意歡雙手撫心,泫然欲泣:“皇上……臣妾也是一番好意啊皇上。”
弘歷再也受不了了,正當他準備喊人把意歡拖出去時,阿箬以眾人都能聽清的聲音說道:“皇上,為了大清江山,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說。”
眾人齊齊看向阿箬,只見她神色平靜,眸光清明,緩緩起身對著弘歷福了一福。
聽到跟大清江山有關,富察瑯嬅不等弘歷說話便道:“慎貴妃,快說。”
阿箬不疾不徐地說道:“皇上若執意要將讖言引向凌云徹這‘男子有孕’的異象,臣妾以為,恐怕這天下間便要出現第二個……無數個舒妃了。”
弘歷聞言一怔,一想到無數個意歡一起望著自己,就像被扔進牛棚被無數頭牛舔臉一樣恐怖,恨不得馬上狂奔回養心殿鎖好門。
他把手縮回袖子里,問道:“慎貴妃啊,你這又是什么話,天下間怎會有無數個舒妃?”
阿箬說道:“皇上,您多年出巡體恤民情,于各地留下無數墨寶。這些御筆丹青,有些被地方官員收藏,有些落在尋常士農工商手上,他們無不視若珍寶,悉心保存。”
聽到這里,弘歷心中不由升起幾分自得,下巴微微揚起:“沒錯。能得到朕的丹青墨寶,讓朕在他們的藏品上蓋上朕的印璽,確實是莫大的榮幸。”
阿箬微微一笑,緩緩道:“倘若‘男子有孕’之說一旦傳開為人所信,那這些墨寶在有心人眼中,豈不就成了皇上您……流落在外諸多皇嗣的信物?”
“你說什么?”弘歷霎時瞪大眼睛。
“剛才舒妃說‘皇上每到一個地方都親筆題詩,這就是皇上在當地生下孩兒后留下的一些印記’,她是真的心疼皇上,想為皇上分憂,但其他人可不一定這么想,他們心里有目的的。”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神色各異的嬪妃,繼續道:“正如方才諸位姐妹所言,若真是皇上您‘親生’,那便是嫡子。一個嫡子流落在外,他的作用會引起無數覬覦。若是有數十上百個這樣的‘嫡子’,拿著皇上的御筆詩詞,或前來認親,或成為別人的棋子……皇上,您想過那樣的場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