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被遮蓋在云層后,細雨綿綿。
不知不覺間,畫舫就這樣漂流到大河上,一路往下游而去,顛簸中部分窗戶被吹開,油燈和夜明珠把里面照得亮堂堂的。
船上的兩人已經沒有余裕呼救,這對青梅竹馬像兩頭狹路相逢的野獸,警惕地瞪著對方。
弘歷笑容凌厲:“如懿啊,你該不會想著扔下一縷頭發轉身就跑吧。”
這次輪到如懿背靠著墻壁,瑟縮著不停眨眼:“皇上,臣妾擅闖御船勸諫,愿受責罰,像姑母般禁足翊坤宮,非死不得出……她說過,烏拉那拉氏不能出第二個棄婦,但我還是……”
“你又不是烏拉那拉氏的人,你是李如懿!”弘歷糾正道,“你想騙廷杖,朕就成全你!”
說完,他往如懿那邊撲過去。
而如懿驚叫一聲,撐著墻壁躲到另一邊,讓弘歷撲了個空。
如懿想假死,不想真死。她想唯美地在月下假死,或者因帝皇的疑心而隕落在深宮中。
死在暴怒的丈夫手里這算什么,和村婦有區別嗎?
死得狼狽骯臟算什么,和上一世的魏嬿婉有區別嗎?
而且這樣糊里糊涂死了,就沒法看到之后眾人愧疚萬分痛不欲生的模樣了!
支撐如懿拼命躲避的不是求生欲,而是手里的“追妻火葬場”股票。
兩人就這樣在船上繞著倒塌的屏風和桌椅轉來轉去,滿船都是他們的驚叫和喘氣聲。
仿佛只有勝者才能活著下船,成為杭州第一巴圖魯。
弘歷雙眼赤紅一步步逼近,處于上風。
如懿慌亂中腳下一絆,險險避開弘歷,卻也摔得七葷八素,顧不得疼痛,扶著桌子站起身。
但就這樣了她仍不肯脫下碧玉鑲嵌的花盆底,寧可腳趾頭點著地走路。
體面不僅僅只有護甲,鞋也不可或缺,身在御船,也要躲得體面。
弘歷見如懿左閃右躲,更是惱怒,氣喘吁吁要拉住如懿的衣袖:“你還敢躲!”
如懿情急之下,雙手胡亂揮舞,尖長的護甲成了她最好的武器,甚至劃出了不亞于刀鋒的寒光。
此時的弘歷,既沒有野獸保護身體的皮毛,也沒有人類蔽體的衣物。
他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如懿閉著眼睛舞動雙手就劃破了他的的手腕。
弘歷發出慘叫,小刀“當啷”一聲掉落在甲板上。
如懿見狀,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俯身去搶那把刀。
就在此時,畫舫仿佛撞上了什么東西,船身猛地顛簸了一下。
如懿和弘歷兩人都站立不穩,齊齊摔在地上。
這次輪到如懿摔向弘歷,手中的刀子不偏不倚插入弘歷兩腿之間的地板,刀尖距離龍根不過兩寸之遙。
弘歷只覺得胯下一涼,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冷汗涔涔而下。
他顫抖著手拔出地板上的刀,嘶聲道:“你……你好狠毒的心!”
如懿見弘歷又搶過刀子,兇神惡煞地瞪著自己,嚇得雙手拎著裙擺,連滾帶爬地起身,轉身又往船艙另一頭跑去。
弘歷怒火攻心,提刀便追,嘴里喊著如懿的名字。
當他快要抓住如懿的衣角時,突然一陣風灌入船內,將一扇松脫的窗戶吹開,不偏不倚拍在弘歷臉上。
弘歷痛呼一聲,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像是被容佩用力扇了一巴掌,眼前金星亂冒。
幸好他追逐時俯著身,窗戶拍在額頭上,沒有拍中鼻子,不然一定鼻血橫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