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一只手死死抱住懷里那個黃布包,另一只手胡亂抓著殿內垂落的明黃帳幔,這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他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好不容易站穩了,才敢抬眼去看。
面前這人,身上套著件不合身的宮女衣裳,眼窩深陷,兩頰更是瘦得脫了形。
唯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里面閃著幽幽的光,像餓了許久的野狗終于瞅見了肉骨頭。
偏生她還咧著嘴沒心沒肺,真是要多礙眼有多礙眼。
這就是當年弘歷得疥瘡時,坐在床邊把他嚇醒還把他枕頭弄丟了的那個如懿,沒有一絲改變。
讓人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把她重新塞回地底下!
弘歷退后一步,大聲喊道:“有人嗎!快來人救駕!進保,毓瑚!!”
如懿歪了歪腦袋:“皇上?是我,如懿……真的是我。”
弘歷喊了半天沒人回應,心想該不會外面的人已經被如懿吃了吧?
養心殿外,由于雨下得很大,進保和宮人們正在遠處屋檐下躲雨,而毓瑚已經按照弘歷的意思去請惇貴人過來侍墨了。
弘歷咬了一下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周旋:“如懿,你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她看起來能交流,拖到宮人發現不對進來,或者等她讓出擋住出入口的位置就行了!
“皇上,我就是如懿,是青櫻,不是旁人,”如懿重復道,“我的綠梅呢?”
綠梅?什么綠梅?弘歷腦子有點懵。是很多年前,他隨手賞給如懿的那盆破玩意兒?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小心翼翼地措辭,試探著說:“那盆綠梅……不是早就被你養死了,然后扔掉了嗎?怎么反倒來問朕了?”
如懿瞪大眼睛:“那棵綠梅一直在翊坤宮里,皇上不是挪到養心殿放在桌上了嗎?”
弘歷訝異道:“綠梅還在你宮里?你拿著個空花盆干什么……啊不對,就是那個……都是宮人隨便亂扔垃……舊物,朕桌上一直都是這棵松柏。”
如懿指著桌上的小松柏盆栽,固執地追問:“之前明明就放在這里的,就是那盆綠梅!皇上怎么會不記得了?您……您還好嗎?”
她往前又湊近了些,那股若有若無的餿味似乎更濃了。
弘歷被她問得頭皮發麻,血壓噌噌往上冒。這女人究竟在胡攪蠻纏些什么?怎么死了之后還是這副油鹽不進的德行!真是陰魂不散!
憤怒和恐懼在腦內打架,弘歷花了一陣子才回過神來,瞪著如懿:“……朕就知道,你沒那么容易放過朕。”
如懿沒想到弘歷會是這副表情,不停眨眼:“皇上?您為何用這種表情看著臣妾,臣妾回來了,不是幻覺。”
她上前一步,帶著恍惚的表情伸出手,護甲顯得格外刺眼:“皇上你摸摸,我有體溫,有心跳,進來時聞到花香,看得出天空的顏色……”
說著說著,如懿露出人淡如菊的微笑:“我昨晚流過眼淚,因為世上有人愛我,情愿為我去死。”
弘歷再也受不了這刺激,手忙腳亂、哆哆嗦嗦地想解開裝著救命稻草的黃布包。
如懿見他額角青筋暴起,雙目赤紅,發瘋似的胡亂拉扯著層層疊疊的黃布,心中卻是一柔。
裹得這般嚴嚴實實,層層復層層,里面恐怕是這些年他悄悄藏起來的,屬于他們二人的定情之物吧。
看這形狀,看這小心翼翼的樣子,莫不是……自己的那幅畫軸?
她柔情繾綣地伸出手,想要幫他:“皇上~不要急,臣妾知道里面是什么。臣妾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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