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從禮點頭之后,林知清朝著木嬸擺了擺手,木嬸會意,接過名冊便走了。
動作之迅速,險些讓林從禮沒反應過來。
這進一步驗證了他的想法,林知清不是突發奇想處理這個問題的,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且確定自己一定會同意,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提出來的。
“你……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切的?”饒是林從禮這些年來見過了許多大風大浪,也不由得驚訝。
“爹,清妹妹幾日前便同我們說過這件事了。”林泱泱瞅準機會上前:“我身邊的丫鬟們已經許久沒添新衣服了,若不是清妹妹同我說,我還真不知道她們的銀子被克扣了。”
一旁的林從硯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子,聽到這里,他挑眉:“大哥,你還沒聽出來嗎,她們一唱一和,分明是想讓你把這管家權交出來。”
林從禮哪里是沒聽懂,他只是不敢相信:“泱泱,你說,你想要我手中的掌家權?”
林泱泱沒想到這件事這么快便被挑明了,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出口。
林知清看出了她的無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伯,你今日出去求同僚求這么久,可有獲得幫助?”
林從禮本就為這件事煩心,方才那賬冊的問題將他的注意力給吸引走了,現在林知清又提了起來,他隱隱覺得自己頭有些疼了。
見林從禮沉默,林知清的目光又移向了林從硯:“四叔呢,你可有什么收獲?”
同林從禮比起來,林從硯的臉色更不好,他血氣上涌,猛地站了起來:“你想說什么?想說我辦事不力,還是想說我文官無用?”
他這般大的反應是林知清沒想到的,不過此刻她只當四叔是受了林家逃奴的刺激,并沒有多想。
“四叔,文官清正、智慧,當然有用,但作為林家的當家人,一味忍讓,把希望放到別人身上,這是永遠立不起來的。”她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到。
這話單看是在說林從硯,實際上也是在點林從禮。
“放肆!”林從禮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能這么同長輩說話?”
“大伯。”這一次,是林十安開口了:“知清說得沒錯,這一次九思的事情提醒我們了,永遠不要為沒有發生的事情著急。”
“你看,他不是好好回來了嗎?至于那些逃奴,知清也同我們說過,這是將不忠心之人踢出局的好機會。”
“同樣的事換個角度似乎就好很多了。”他的語氣從一開始的猶豫變為了堅定,且越說越有力量:
“不說別的,文武百官誰不知道林家深受忌憚,便是這一點,林家有難的時候便指望不上他們。”
“我們只能靠自己。”
他抬了抬頭,目光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林泱泱同樣點了點頭。
看著眼前自己最熟悉的兩個孩子都以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林從禮心中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懷疑”的情緒。
他在懷疑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挫敗感就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林家淪落至此,家不像家,族不像族,是他自己的原因嗎?
林從硯是林從禮的親弟弟,一看林從禮的表情,他便知道壞了:
“大哥,你這是做什么?你難不成真要把手中的權柄交給幾個孩子?”
“四叔,我們并沒有想要你們手中的任何東西,我們要的,是林家上下一心,不再受到掣肘。”林十安說了這番話以后,俯下身子,給林從禮磕了一個頭,而后并沒有起身。
林泱泱看著父親臉上茫然、傷心的表情,又想到自己這些天看到的、經歷過的,深吸一口氣,同樣磕了一個頭,而后伏在地上沒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