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沒有停下,繼續追問拋尸細節,用“細節印證法”確認供詞真實性:“你怎么把他弄到鋼廠的?用三輪車?”陳有才點頭,手指在桌面上劃出路線,“沿著鐵道旁的小路走,那里沒監控。把他塞進軋鋼機夾縫時,他的工裝勾住了鋼板,扯破了個口子……”這些細節與現場勘查記錄完全吻合,包括深藍色纖維的位置和數量。
關于那根失蹤的鋼管,陳有才終于交代:“藏在廢品站后面的化糞池里,用塑料袋裹著。”他的聲音里帶著絕望,“本來想等風頭過了再處理,沒想到你們查得這么快。”小王立刻安排警力前往搜查,化糞池的位置與陳有才描述的完全一致,塑料袋里的鋼管上,果然沾著與趙宏偉顱骨損傷吻合的血跡。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審訊記錄已經寫滿五頁紙。陳有才的簽名歪歪扭扭,與欠條上的筆跡完全一致。小王看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審訊室的燈光在陳有才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這個被仇恨和貪婪吞噬的男人,終于在證據鏈和心理戰術的雙重攻勢下,卸下了所有偽裝。而那根藏在化糞池里的鋼管,將成為這場漫長審訊最有力的收尾——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從不缺席。
陳有才交代的額第二天,警車的輪胎碾過鋼廠生銹的鐵門時,陳有才的手銬在晨光里晃出冷光。他穿著看守所的橘色馬甲,右褲腿還沾著化糞池的污漬,被兩名警員架著胳膊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就在前面,”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目光躲閃著軋鋼車間的方向,那里的天車還保持著三年前的姿勢,鋼絲繩垂在半空,像根絞刑架的繩索。
小王戴著白手套,手里捏著現場勘查圖,圖上的紅色標記與陳有才指認的位置逐一對應。“你說把他拖進車間時,他的工裝勾住了圍欄?”他的激光筆點在距地面1.2米的鐵刺上,那里還殘留著深藍色的纖維線頭,與趙宏偉工裝的經緯密度完全一致。陳有才突然打了個寒顫,嘴唇哆嗦著:“是……是右胳膊的袖子,勾在第三根鐵刺上,我用鋼管撬了兩下才扯開,布片當時就掉在泥里。”
技術人員立刻在鐵刺下方的泥土里取樣,石膏翻模顯示出半個43碼菱形格鞋印,前掌的磨損程度與陳有才的勞保鞋完全吻合。“你當時站在這個位置?”小王讓警員在鞋印旁標出人形輪廓,陳有才的影子在晨光里與輪廓重疊,“用鋼管砸他的腿,對嗎?”陳有才的頭垂得更低,喉結劇烈滾動:“他罵我是勞改犯,還說要讓我再進去……我一時糊涂,就、就掄了過去。”
軋鋼機的夾縫里,小楊正用多波段光源照射墻面,藍紫色光束下,片暗紅色的痕跡顯現在鐵銹中。“這是血跡,”他用棉簽輕輕擦拭,“經初步檢測,與趙宏偉的dna分型一致。”陳有才看到這抹紅,突然癱軟在地,被警員架起來時,褲腳滴下渾濁的液體:“他就是在這里磕到頭的,當時還哼了一聲,我以為只是暈過去了……”他指著夾縫深處的塊混凝土碎塊,“頭就撞在那上面,有棱的地方。”
這塊碎塊的尺寸與法醫報告里的“左顳部3x4厘米凹陷性骨折”完全吻合,邊緣的擦痕形態顯示曾與顱骨發生劇烈撞擊。“你拖拽他的時候,他的手表掉在了哪里?”小王的激光筆移向鐵道旁的排水溝,陳有才的聲音突然拔高:“就在那!他手腕上的表鏈斷了,掉進溝里發出叮當聲,我當時怕有人聽見,沒敢撿。”排水溝的淤泥里,那塊不銹鋼手表的蝴蝶扣還保持著斷裂的形態,表針停在11點07分,與趙宏偉的死亡時間推斷一致。
走到廢料處理區的油桶旁,陳有才的腳步明顯遲疑。“你說在這里給三輪車加油?”小王拍了拍3號油桶,桶蓋內側的半枚指紋經比對屬于陳有才,“用的是桶里的柴油,對嗎?”陳有才的手指摳著掌心的老繭:“加了有兩升,怕不夠開到拋尸的地方……油灑在地上不少,當時太慌了,沒來得及擦。”地面的油漬經紅外光譜分析,與趙宏偉胃內容物中的柴油成分完全一致,證實了陳有才在拖拽過程中曾將柴油濺到死者身上。
在鐵道岔口,陳有才指著道岔機的操作桿:“我扳了這個,讓鐵軌改道,這樣三輪車能直接開到廢料區門口。”操作桿上的鐵銹有新鮮的剝落痕跡,金屬屑的成分與陳有才手套上的一致。“你熟悉這里的鐵道系統?”小王追問,陳有才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以前在鋼廠待過三年,哪個道岔能走車,閉著眼睛都知道。”這個細節解釋了為何他能避開所有監控,與之前的“鋼廠離職人員”線索形成閉環。
指認拋尸后的逃離路線時,陳有才的腳步突然加快,似乎想盡快結束這場折磨。“沿著這條小路走,能繞開村口的監控,”他指著片玉米地,“三輪車就藏在玉米秸里,車斗里的血跡我用沙土蓋了,以為能瞞過去。”技術人員在玉米地深處找到輛破舊的三輪車,車斗內側的血跡經檢測屬于趙宏偉,深藍色纖維嵌在木板的縫隙里,數量與現場勘查記錄的“23根”完全吻合。
最關鍵的指認發生在廢品站后的化糞池旁。陳有才捂著鼻子,指著水面漂浮的塑料袋:“鋼管就在那里面,用兩層塑料袋裹著,怕生銹……”警員用鉤子將鋼管打撈上來時,水滴在地面形成小小的血洼,經檢測,鋼管頂端的血跡與趙宏偉的dna一致,直徑5厘米的圓形截面與顱骨骨折的形態學特征完全匹配,“就是這根,砸他腿的時候彎了點,我用錘子敲直了才藏起來。”
返回警車的路上,陳有才突然停下腳步,望著鋼廠的煙囪發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