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青州府治所,南陽城。
最繁華東城,巷內寫著劉府二字,赫然正是縉紳劉家所在。
昔日自正德至萬歷年,這一世家便出了六位進士,三位舉人,端的是書香世家,又因扎根此地,姻親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故而連門前護衛家奴都仰頭應聲,高人一等,自持矜貴。
此地深夜也常常門庭若市,拜訪之人極多。
然而門口家奴如今卻覺得有些不對,手臂縮在棉布袍袖中,寒風里有些發抖。
東城坊市向來熱鬧,今日竟無人前來拜訪?
四周靜悄悄宛若死寂,卻愈發讓他內心不安。
刀鋒出鞘的聲音齊刷刷響起時,家奴已變了臉色,拼命推開門。
“敵襲!”
長街上,清一色制式刀刃刺的人眼眸生疼,齊齊邁步而來,其中竟有軍卒官兵些許影子。
刀鋒毫無疑問貫入血肉,那家奴至死也只吼出這一聲。
數十名持刀身影低頭,匆匆掠入府邸,火光點燃,殺聲四起!
劉家家主坐于正堂,手中茶杯墜落,面色鐵青。
“何處賊子,竟殺入青州府治所!”
彼時前院失火,刀鋒染血,怒吼哀嚎震天。
來不及查清,劉家管事迅速帶領兩百余家丁護衛,手持棍棒上前廝殺。
劉家家主亦快步抵達前院,火光中看到這些身份不明之人手持制式利刃,目光又落在其腳下官靴,當即面色巨變,咬著牙吐出幾字。
“兵仗局,好好好!”
青州府初定,新任知府徐永倫未曾接手,同知魏昶君無力插手,偌大青州府,掌管兵仗局者,唯黃淮愷姻親,守備胡惟圣。
想到先前紅薯售賣利益之爭,劉家家主攥緊拳頭。
“閹黨,該死!”
“在京師作威作福還不夠,手伸到吾等青州府來了!”
與此同時,深夜,楊宗信依舊看著各方批文,偌大府邸,燈火通明。
有美婢孌童侍候于側,低頭不敢開口。
自莒州一行后,這位青州同知聲名盡毀,但他并不在意。
只要能將紅薯售賣全拿到手,實打實的利益捏在自己手中,便算是大功一件。
事后東林黨朝中重臣自然會給他鋪路,屆時直入朝堂!
然而楊宗信還未開始謀劃,便聽到大門外傳來呼喝哀嚎之聲,不絕于耳。
本就沒有頭緒,怒火中燒之際,楊宗信狠狠將文書摜地,推開門咆哮開口。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來人,來人!”
然而院外護衛一時間竟無人出現,良久,方才有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闖入其中,渾身染血。
“大人,有刺客殺入府邸,速速避讓!”
楊宗信面色蒼白,眼底生出幾分畏懼,他本是文官,昔日遠遠看著流賊尚且膽寒,如今只得強撐開口。
“何人膽大包天,竟敢于青州府治所撒野!”
那護衛尚未開口,身后刀鋒斬落,頭顱滾地,一道兇煞魁梧身影出現。
凝視楊宗信,這道身影獰笑開口。
“到了青州府,還敢擺官架子。”
“記住這是誰的地方,吾等兩百年底蘊,到這里,是龍便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身影舉刀斬來,旋即被其余護衛拼死阻攔,陷入鏖戰。
火光自精美樓閣綻開,映照的楊宗信面無人色,夾雜幾分暴怒。
兩百年底蘊,青州府還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