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府。
做為北拒韃子的后勤要沖,折緩之地,衛所之多,森嚴至極。
大嵩衛,靖海衛,成山衛,威海衛。
浮山前所,王徐寨前所,大山所,海陽所,尋山后所......囤積兵馬糧草,幾近駭人。
而能在此處起勢之地主縉紳,則無不是雄踞一方。
但如今衛家老家主卻眉頭緊皺,變了臉色。
“清查丈量田產?”
“按照洪武元年最初魚鱗冊?”
前來匯報消息的,赫然正是招遠知縣劉辯儒。
彼時這位知縣亦是面色蒼白,冷汗涔涔。
“不錯。”
衛家家主聞言冷笑,上下打量起劉辯儒。
“劉大人怕是在說笑了,這可是招遠縣,誰還能大得過你這位縣尊大人?”
“莫不是那位登萊巡撫轉了性子?吾等可沒少上下打點,只怕他也不能。”
“劉大人莫不是缺銀子花了?”
劉辯儒聞言慍怒,咬牙冷哼一聲。
“若衛老先生覺得本官是來行那低劣勒索之事,那本官便不多叨擾了。”
“紅袍軍要清查田畝,想來也查不到本官頭上。”
砰。
茶杯落地,上好瓷器炸碎,散落一地。
衛家家主卻來不及心疼,驚慌失措起身。
“什么?紅袍軍清查?”
如今見之前高高在上的衛家家主慌亂,劉辯儒反倒覺得快意。
“不錯,紅袍軍已經貼出告示,即日起便要一一清查登州府田畝,按洪武元年制魚鱗冊。”
“凡田產易主,皆需補繳大明立國迄今,兩百六十余年之折色,另每一畝地加征三錢冊籍和勘費!”
衛家家主不復淡然,茫然看著窗外,面色慘白。
“紅袍軍......”
昔日青州府,東昌府,濟南府三地清丈田畝,無人不知。
這些紅袍軍對縉紳地主分明是要趕盡殺絕,稍有抵抗,便是滿門被誅。
偏偏紅袍軍背后正是三府總督魏昶君,即便在皇帝和東林黨一眾人面前,也不卑不亢。
論及狠辣,紅袍軍昔日一位總長,只因占百姓良田三百畝,便被斬殺。
不可腐蝕,不可賄賂,不可威脅。
可若算起來,兩百六十余年折色追繳,便是衛家傾家蕩產,也絕無可能賠償的起!
劉辯儒走了,衛家家主甚至無力起身相送。
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囚,一個人在宅院內絕望等待。
彼時大門被推開,黃公輔蒼老身影出現,神色冰冷。
“經查證,按洪武元年魚鱗冊,登州府衛家,隱匿田產三千畝,依萬歷會計錄,限時十日內,補繳二百六十年折色,合共二十九萬兩白銀!”
“逾期者,視為抗拒大明律,當按流放論處!”
二十九萬兩!
衛家老家主幾乎昏厥,面色灰敗。
“大人,此人似已暈厥。”
一名兵丁上前查探,開口。
黃公輔看著他,忽然開口,宛若自說自話。
“暈厥難道便不用繳納?等著被流放嗎?”
“青州府昔日清查,有人亦如此作態,若非繳納清白銀免去追繳,只怕也要如此人一般昏厥。”
清白銀。
衛家家主眼前一亮,激動起身。
“清白銀收納幾何?”
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衛家家主攥緊黃公輔袍袖。
“只需該家族田產三成折算銀兩。”
三成?
一面是傾家蕩產亦不足夠,還要面臨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