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工業區看完,袁德潛上馬車時徹底沉默。
鐵軌之流他如今尚且不知有何作用。
但其中棉紡織作坊卻讓他徹底壓抑。
如今世道,棉花已在大明出現。
一件衣衫,從棉花開始到最終成衣,至少需要數日,乃至十余日光景。
即便是繡工最好,紡織最好的女工,也要大量時間,日夜兼程。
但就在適才,在他眼皮子底下,短短三個時辰,一批批棉花在他眼前被水力紡織機化作布匹。
又在器械運轉中完成縫紉。
那些繡娘腳下踩著轉輪,針腳便細密的一尺一寸宛若提前測量,精準無比。
數個時辰,數百件衣衫從生產工坊內流水一般完成。
對比之下,他忽然明白青州三府何來如此之多火器。
心中苦澀愈發沉重。
他于京師皇城中長了數十年,自詡見識過天下一切絕妙之物。
如今方才知曉,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一如如今大明,已落后于這世道。
馬車沿著官道前行,風雪中顛簸,傳來馬匹嘶鳴。
袁德潛不知道魏昶君要帶著自己前往何方,只是他亦不曾提問。
他忽然很想看看青州三府到底和如今的大明還有多少不同。
即便魏昶君先前當著他的面斬殺皇帝派來的監軍太監。
馬車再度停下,已是次日正午時分,大雪初停。
魏昶君走在前方,帶著袁德潛出現在一處柵欄外。
數十名手持火繩槍的紅袍軍肅然而立,神色威嚴,殺氣彌漫。
莫名讓袁德潛覺得有些不安。
鐵質的柵欄綿延數里,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字。
莒州車站。
直到跟隨魏昶君抵達其中,袁德潛瞳孔收縮,忽然愣住。
平整地面被青石條休憩的整齊,占地數畝。
偏偏正中間一條溝槽極深,寬約兩丈,地面上鋪滿石子,下方則是一根根平整木條。
每一根都如同精心測量,如成人大腿粗細,整齊劃一,列成一列。
上方鐵塊散發黑紅之色,或許因為常年打磨上油,看起來格外明亮。
“這是,鐵軌?”
他蹲下身,伸手觸碰,濃烈鐵腥味傳來,讓袁德潛變了臉色。
“如此之多上好鐵塊,若是能做成槍械火炮,運至邊軍又該如何?”
“可惜,可惜了!”
“這般鋪設在地上做什么?”
袁德潛昔日曾見識過各地鐵礦,故而也知曉一塊鐵從做為礦石在山里開采出來有多難,之后冶煉成為廢鐵的又有多少,能完整合用的上好鐵塊,都格外珍貴。
其中不僅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便是焦炭也要許多。
怎能鋪設在這般地方。
他抬頭看著魏昶君,眼底痛心疾首。
雖然他偶爾也貪墨些各地官吏的銀兩,但還是如之前所說。
太監的權力來自皇帝。
如今大明危若累卵,他怎能不急。
眼見袁德潛忍著憤怒,魏昶君搖頭,神情漠然。
看著江南蘇杭鐘表匠制造的機械鐘表時辰。
“袁公公莫要著急。”
“再有一炷香,便知曉魏某為何要用這些上好的鐵塊鋪地。”
順著魏昶君視線,袁德潛同樣注意到機械鐘表,神色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