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水流自天工院頂上空一瀉千里,沉悶沖擊聲震耳欲聾。
盧象升看的直了眼,撩起衣袍,指尖在鏜床正在加工的炮管上輕輕叩響。
錚!
金屬顫音穿透工坊蒸騰的水霧。
他望著眼前青銅巨龜般的機械,喉頭發緊。
洛石村后山囤積引流之水在暗渠里奔涌,帶動五丈木輪隆隆轉動。
新式鑄鋼法鑄造的精鋼鏜刀,將生鐵炮胚切削得火星四濺。
藍紫色光點落在他衣袍上,燙出細小的焦痕。
“小心!”
負責安全的紅袍軍拽著他急退兩步,眉宇間有些緊皺。
若非此人是里長帶來,單是方才的舉動,便要罰他抄寫安全條例數十遍。
整根炮管在支架上旋轉起來,鏜刀切入鐵胚的尖嘯聲震得耳膜生疼。
水流推動的連桿機構如同巨獸筋骨,銅鑄齒輪咬合處迸出硫磺味的青煙。
盧象升沖著那紅袍軍訕笑,旋即聲音有些干澀,盯著魏昶君,又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匠人。
“這般...這般造炮,需幾日?”
“若水力不絕,三日可成。"工匠抹了把臉上的鐵屑。
"比人工鏜孔快二十倍不止。”
盧象升掌心貼上仍在震顫的炮身。
禹城平原廝殺的畫面突然在眼前炸開。
大清自登萊帶走的火器炸膛時,碎片就是這樣灼熱。
他望向天空,只見一角,這才驚覺自己正站在某個巨大裂縫邊緣。
河水的咆哮聲中,刀輪仍在不知疲倦地啃食鐵塊,飛濺的火星在青磚地面烙下點點焦斑。
李自成和張獻忠已驚呆了。
他們不是沒有城府,可見過禹城平原紅袍軍一戰的人,誰敢說不眼紅紅袍軍的火器?
若是有了這般火器,他們也敢打大清,也敢傳檄天下。
原本他們以為那些火器已經是魏昶君締造的紅袍軍數年積蓄。
現在才知道,一切不過是冰山一角。
“難怪,難怪一個小小的村落竟安炮數百門。”
“他娘的,若是換做老子,只怕要派出一半的兵力停在此處。”
李自成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鏜床,惡狠狠開口。
張獻忠沒嘲笑他,一反常態,跟著狠狠點頭。
眼前鏜床至少有三五十個,這一月能造多少火炮?
只要火藥足夠,用火藥淹了大清都成,這還打什么,騎兵?皇太極那點騎兵,拿來給這些火炮塞牙縫都不夠!
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魏昶君擺弄的新部件。
“隨魏某去看看新的吧。”
魏昶君是當真一點也不藏私,徑直帶著三人向另一扇門走去,那扇門外,正在運輸剛剛從鏜床送下來的零部件,但和火炮部件截然不同。
盧象升三人走的時候,竟還依依不舍,盯著那些鏜床,快要流出口水。
跟著走進另一間殿堂,此處看起來比之前水力鏜床看起來要小得多,但其中的部件卻讓盧象升幾人再度一愣。
數十個零部件均是上好的精鋼鑄造,閃爍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