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得他。
前些天,這個瘸腿的貴人跪在冰窟邊,一鑿一鑿地挖開凍土,就為了給鄂溫克人的水井加深三尺,阿莉婭的娘親難產時,是他從行囊里拿了紅袍軍的藥,救了兩條命。
而現在,他正赤著雙手,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風里攪拌凍土,血水混著冰碴,凍得他指節青紫。
“他們不是來統治的。”
烏力罕突然喃喃道。
“他們是來扎根的。”
“再來!再夯一層!”
魏昶瑯的聲音已經嘶啞,卻仍像戰鼓般砸在每個人心上。
他的掌心早已磨爛,血水滲進夯土,卻仍死死攥著木槌,一遍遍砸向凍土。
“魏大人!歇會兒吧!”
周慕安紅著眼眶去拉他。
“歇什么?”
魏昶瑯猛地甩開他的手,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界碑。
“保庵錄前輩還在前面呢!咱們前面還有人,咱怎么能在后面磨洋工!”
他的聲音突然振奮,看著這個原本貧瘠的荒原。
“我兄長說過,紅袍軍的血,要么滲進土里養出莊稼,要么凝成鐵軌鋪向遠方!”
他猛地捶向自己胸口。
“北海不興,我骨不留!”
風聲驟寂。
所有紅袍二代三代僵在原地,連洛水都停下了馬鞭。
“轟!”
遠處傳來爆炸般的巨響。
王麟的勘探隊揮舞著鐵鎬沖過來,狂喜大喊。
“煤!全是煤!這邊也有煤!”
“太富了,這地方太富了!”
鄂溫克人最先反應過來。
烏力罕猛地站起身,蒼老的臉漲得通紅。
“鄂溫克的漢子們!去幫他們挖煤!”
阿莉婭邁著小短腿沖向魏昶瑯,把暖熱的鹿皮裹在他流血的手上。
“貴人!暖和!”
更遠處,聞訊趕來的各族邊民越聚越多。
赫哲族的漁夫扛來了凍魚。
達斡爾的獵戶拖來了整只麋鹿。
連向來排外的羅剎商隊都卸下了雪橇上的烈酒。
“瘋了,全都瘋了。”
周慕安看著這一幕,突然又哭又笑。
他抓起炭筆,在未完工的城墻上瘋狂涂畫,不是山水花鳥,而是北海最新的城建規劃圖。
當夜,臨時搭建的工棚里熱氣蒸騰。
魏昶瑯坐在火塘邊,小心翼翼地展開保庵錄留下的地圖。
羊皮紙的邊角已經磨損,但上面朱筆勾勒的港口輪廓依然清晰。
燭火映照在魏昶瑯臉上,他生平頭一次知道自己的兄長到底在做一件多瘋狂的事。
但他卻笑了。
“不要守。”
他聲音喃喃,眼底似乎又出現了那群艱難的紅袍二代三代建設的景象,出現了那些邊陲百姓掙扎拼命求生的景象。
“要活!要讓孩子讀書,要讓女人不再難產,要讓所有邊民都吃上熱飯!”
他猛地看向外界正在夯筑的城墻。
“那不只是墻!是火種!是兄長說的,人間燎原的火種!”
火塘爆出耀眼的火星,映得所他臉龐愈發熾烈。
這一刻,門口,覺得筑城完成,準備請辭回家的幾名紅袍二代三代忽然愣在門口。
連最紈绔的公子哥都攥緊了工具。
他們突然明白了。
自己不是在受罰。
是在點燃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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