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確實也沒有什么變化。
這善記物的能耐也同樣無人看重,只當是玩意兒,貴人們怎么說,他怎么做就是。
作為歌姬之子,他常能用此法博得貴人一笑,而后得賞。
作為罪役后人,在這鐵官工坊,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記下其中所有細節,待來日若有人聯絡自己,便將其一一稟告。
若無人聯系,他也只管活自己的就行。
如今陰差陽錯被秦時帶了回來,他也并不慌張,因為總歸要記的,還是那些東西。
貴人如何說,他如何做就是了。不管哪國的貴人。
只是……眼前這又是何物?
他被送入偏殿,周圍軍士重重圍攏,貴人身側侍女警惕一旁。
而他被勒令不跪,只需記一下圖畫,畫出即可。
這小小一塊板子,上頭有色彩鮮艷的線條圖畫,更有古怪的、絕不是秦篆的小小文字。
而寶物雖然方寸極小,可卻竟能清晰的將其中各處線條都展示的格外清晰!
以至于他匆匆一眼后,又不覺再多看兩眼。
貴人親自拿著那寶物在他面前,此刻還柔聲問道:“可要再多看一些?”
黑目小心的瞧了眼貴人。
對方眉目溫和,皮膚白凈,臉頰一點也不凹瘦。他此生都未見過這樣的貴人——鐵官工坊便是有貴人來,也通常不是貴女。
而秦貴人的眼神……好柔軟啊。
像是春日夕陽西下,渭水邊被曬的暖呼呼的河水。其中帶著些許憐憫,笑意又格外真切,仿佛當真是在問他的意見。
——好怪啊。
黑目只覺得渾身都怪怪的。
他從沒見過這樣可親的貴人。
貴人見他不答,也沒有不高興,只溫聲再問一遍:
“還要再看一遍嗎?”
黑目搖了搖頭。
他這樣的本事,看一眼與看十眼并無差別。
然而對方卻將兩指放在此物上,輕輕向遠處拉伸。
而那寶物上的圖畫,竟也瞬間放大!
他頓時駭然,下意識仰起頭來,噔噔向后退了兩步!
然而貴人卻并不治罪,只同樣嘆口氣:
“別怕,只需你將它們一一復畫出來,我便盡力在大王面前保你不死。”
“如今,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黑目不安的動了動。
雖然什么也不懂,但他也知道說什么復國在如今是要殺頭的。
貴人之前還說要賜金餅,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金餅,連秦半兩都未曾有過一枚……
此刻他猶豫良久,神情局促。
而對方也并不催促,只仍舊一邊放大展示圖畫,一邊等待。
過了許久,直到整幅圖都被放大展示完畢,他這才深吸口氣,斗膽提了要求:
“小人、小人想吃肉……”
貴人一愣,隨后便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何不食肉糜,忘了你們的情況了……但你們之前未食油水,乍然吃肉,恐要腹瀉。”
她像是跟人商量似的:“因此,待會兒只稍稍吃上一些肉,再配上蒸雞蛋羹,還有粟米粥。”
“這樣可好?”
這些都是之前沒聽說過的。
黑目暈暈乎乎,只覺口舌生津,腹鳴如擂鼓。
何尊銘文原文:“唯王初壅,宅于成周。復稟王禮福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誥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爾考公氏,克逨文王,肆文王受茲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則廷告于天,曰:余其宅茲中國,自茲乂民。嗚呼!爾有雖小子無識,視于公氏,有勛于天,徹命。敬享哉!’唯王恭德裕天,訓我不敏。王咸誥。何賜貝卅朋,用作庾公寶尊彝。唯王五祀。”
銘文大意:成王五年四月,周王開始在成周營建都城,對武王進行豐福之祭。周王于丙戌日在京宮大室中對宗族小子何進行訓誥,講到何的先父公氏追隨文王,文王受上天大命統治天下。武王滅商后則告祭于天,以此地作為天下的中心,統治民眾。周王賞賜何貝30朋,何因此作尊,以作紀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