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以為一切是結束,但此時周圍古怪的情形和自掌心傳來的實實在在的痛覺卻告訴她,這很像夢境的一切都是真的。
大江之下真有另外一個世界?
亦或者,人死后能帶著記憶和身體去別的地方?
黛黎沒有答案。
但一道聲音如狂風過境,也仿佛是一場能修復所有枯槁的春雨,帶來無盡的希望:
她能在這里醒來,那是不是她家小朋友也能?她過往接連不斷做的怪異的夢,說不定真是某種預示。
兒子一定在這里!
這個猜測令黛黎激動得發抖,一股難以言說的精氣神撐起她的脊梁,又將她崩潰的理智一片片拾回。
有風拂過,感受到涼意的黛黎打了個噴嚏。池水冷,寒從腳起,她哆哆嗦嗦地起身。肢體冷得不那么協調,但發脹的頭腦卻冷靜了些。
剛剛她聽到的對話是幻覺嗎?如果不是,那她如今的處境當真不太妙……
胡姬,技藝,來賓,大人物。
她們看見“尸首”并不驚恐,只覺驚訝和晦氣,究竟是她們不畏懼死亡,還是司空見慣了?
黛黎覺得很是后者。
這是個有些糟糕的信號,連嬌弱的藝姬都能面不改色地看待尸首,更罔論護衛或傭工。
這或許是個不那么太平的時代。
鞋子和下半截裙子都濕了,黛黎將裙擺的水擰干凈,又在原地踩了踩。現世是盛夏,她穿的是一雙翠綠色的綁帶平底涼鞋,鞋底是牛皮底面,在水里泡久了,一踩就“嗞”地冒出水來。
“得找個地方換衣服才行,不然這一身太扎眼了。”黛黎低頭看自己。
裙子倒是還好,放下來能到腳踝,但上衣她穿的是小翻領短袖,很現代,連新中式都不沾邊。
黛黎回憶著方才那兩道女音漸遠的方向,她們提過藝技不可松懈,想來應該是回院子里練習去了,她可以往女眷住的地方去。
這個后花園非常大,女眷們多半常來此處,因為在途中黛黎看到了一條掛在盆栽上,隨著風被吹得微微拂動的杏色手帕。
黛黎眸子微亮,忙上前將帕子摘下,又從發上取下兩枚黑色一字夾,以其固定將帕子遮在臉前。
不算牢固,但聊勝于無。
完事后,黛黎垂眸沉思片刻,又用手指勾了點泥抹在額上,乍一看,她像個不慎摔入池中臟了衣裙,將自己弄得很是狼狽、因此羞于見人的舞姬。
粗略裝扮完,黛黎繼續往前走,她先前想的是往女眷住的方向去,在那處換身衣服。想法無差錯,然而當黛黎走出這個應該是花園的地方,卻驟然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座宅舍的占地面積。
與后花園相連的,是個似作過度用的大院子,院開四門,除了她站的拱門,前、左、右三個方向皆開有彎月拱門。
黛黎皺起眉頭,直接排除前方的拱門,只看左右兩側的。因為尋常來說,花園在宅舍的后端,如果前走,很可能會到會客的前廳。
左,還是右。
古時左尊或右尊并不是一成不變,比如秦漢時期的西漢尊右,秦朝與東漢尊左。而且左右需要一個參照,她缺失了參照。
黛黎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