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近來流民多了不少,東郊外的那座破廟都快成了他們的必爭之地。”
“我兒和我說他昨日出門踏青,途經那破廟時看見里頭有十來個人,大的小的皆有,大的年近花甲,小的不過總角之年,都穿得破破爛爛的。”
“流民驟增,估計是哪里出現天災,天災又帶出人禍。這天災加人禍的,也不知曉又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嘍。”
“可不是么,我兒說在那兒瞧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兒,皮膚白凈,穿著也比一般人好點,頭發短短的,也不知曉是否被拐子割了發。”
“肯定是拐子干的,他們最會這等改頭換面之術了……”
剩下的話黛黎都沒聽清,那幾個關鍵詞像吸了水后瘋狂膨脹的海綿,將她的頭腦完全占據。
八九歲,皮膚白凈,短發……
難道是州州?!
“噯,妹妹你去哪兒?咱們不是說好來看衣裳嗎?”云蓉見黛黎忽然轉身就走,下意識抬手拉她。
黛黎被抓住胳膊,飄離的思緒也一并被拉回。她定在原地片刻,面無表情地聽著身旁人連叫了她幾回。
“妹妹,你這是怎么了?”云蓉生出一絲違和感。
黛黎終于扭頭看她,眼尾微紅,“云姐姐,我方才聽到她們說城外有流民,流民中竟還有孩童,他們定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好可憐啊,不如我們送些糧食去城外的廟里可好?”
問著“可好”,但已經反手拉著她往綢莊外走。
云蓉傻眼了,經過這兩日接觸,她已知曉這位君侯寵姬是個驕橫又過分天真的女人,似乎上天將所有的寵愛都傾注在她那身皮囊上,而沒給她的腦子留下一點。
但她怎么也沒料到,除了頭腦空空以外,黛黎竟還同情心泛濫。
這年頭天災人禍并不罕見,可憐人多了去了,嘴上道一兩句“可憐”已是心善,哪有那么多功夫一個個施舍。
黛黎已拽著她上車,又吩咐隨行的燕三去買胡餅。
本來停在瑞祥綢莊門前的馬車改道出郡,拉車的是膘肥體壯的駿馬,腳程很快,沒多久黛黎便看到了一座寺廟。
這地方確實擔得一個“破”字,牌匾上的漆油褪盡,木板被蟲蛀出深深淺淺的洞,斷壁殘垣,窗牗漏風,也不曉得荒廢了多少年。
有句古話說“一人不進廟”,皆因古時這些寺廟里藏的往往是一些逃避官家搜捕的盜匪,危險程度可見一斑。
不過帶了侍衛的黛黎完全不在乎,車剛停穩,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破廟不大,卻不是一般的臟亂,剛進來一股餿臭味撲鼻而來。有幾顆腦袋聞聲從內探出,本以為是自家弟兄回來,或是哪個不長眼的要來與他們爭地盤,卻見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有人剛面露貪婪,又見有腰懸短刀的男人緊隨而來,對方目光如刃,看得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有刀,身強體壯,還不止一個。
來頭不小啊!
黛黎此時可不管旁人心思,直接問道:“你們這里是否有一短發的九歲小兒,他如今在何處?”
流民們面面相覷。
云蓉想起在綢莊聽過的只言片語,眼中不住帶了幾分思量。
“黛夫人曾有個侄兒被拐了去,她與她胞兄手足情深,因此沒少傷神,府君夫人見諒。”燕三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