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名的男人卻全然不見怒意,只是聲音含糊地笑道:“既然夫人不喜,那便不喝了,若是惹惱了夫人因此讓我不得進屋那可不妙。來人,把這些酒壇給我撤下去。”
蔣崇海眉心直跳,心驚于秦邵宗的服軟,又暗自著急。今日這場宴席為的就是喝酒,應該說要借著對方醉酒,驗一驗某些極為重要的信息。
前兩天云氏日日去和黛夫人閑聊,除了拉近關系外,還得了一個意外之喜。
據黛夫人說,秦邵宗近年收了一個怪謀士。此人善于謀斷,卻又極其厭惡為人矚目,只想如陰暗角落里一株濕漉漉的菌子自己待著,平日基本在自己屋中,幾乎不露面,卻對秦邵宗有著莫大的影響力。
比如當初那一手名震天下的細作之計實則是他獻策的。而此番來討伐鹽梟,本來菌子先生被秦邵宗點名隨行,結果路途行至過半時他不幸染病,只能被就地放下讓其療養了。
這也是為何入府的一行人中無謀士,不是沒同行,只是走著走著耽擱了。
這些信息并非一口氣得到,而是摸到個線頭后,妻子從黛夫人嘴里一點一點套出來,再將零碎的信息拼湊好。
疑心病讓蔣崇海憂心這是個圈套,但又忍不住想是否真有個菌子先生。
門閥豪族坐擁財富,亂世時有資本擁兵自重形成一方割據勢力。門閥子弟為主公,對外招募謀士與武將,前者有智,后者有勇。
而作為執棋者的主公只需善于納策和有一定的魄力就能混得不錯,畢竟他本身的政治背景和軍事資源就是一種天然的優勢,遠非常人能比。
這世間智勇兼資之人不過鳳毛麟角。他秦邵宗投胎功夫上佳,再加武力超群已是難得,哪能什么好事都讓他占盡?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說不定秦邵宗那些威名都是為了給自己造勢故意編造的。蔣崇海懷著惡意揣測。
于是琢磨許久,他安排了這場探虛實的晚宴。如今目的還未達成,眼看計劃要中斷,他如何肯罷休,當即給云蓉遞了個眼色。
黛黎本來還擔心秦邵宗被灌醉會壞事,現在一聽他說的話,心里有數了。
哦,他還這么清醒啊,酒量肯定好極,那可以按計劃進行。
“妹妹,我也有些悶,不如咱們結伴出去逛逛如何?”云蓉忐忑開口。
這事她哪有把握,這祖宗向來我行我素,根本不會顧旁人感受,但這回居然成功了……
“行吧,反正我也用得差不多了,出去走走消食也好。”黛黎放下雙箸,起身后又對上首的秦邵宗說:“您一身酒氣,今夜自個安寢吧。”
二女結伴離開正廳后,蔣崇海感嘆說:“黛夫人不開口似牡丹明月,這一開口倒是成茈姜了,辣得很。”
“她這種甚好,尋常的我還嫌不夠勁。”秦邵宗笑道。
蔣崇海試著慫恿,“黛夫人已離席,不如我們繼續如何?”
秦邵宗默不作聲。
蔣崇海嘆了口氣,“唉,今夜拙荊估計也不讓卑職回房。斗酒相逢須盡興,長夜漫漫,不如一醉方休,君侯可敢應戰?”
“有何不敢?”
黛黎和云蓉離開正廳后,漫無目的地在府上閑逛。
郡守府建得很奢華,亭軒遍布,長廊回折,主道上每隔十來步便有精致鏤空的、以白玉作雕的燈罩立起。只需往內置入一支蠟燭,便能得到一個柔和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