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她推開房門。
夕陽燦爛的余暉隨著房門打開傾倒入室,灑出一地暖色調的溫柔。只是這抹溫柔蔓延至深處,勘勘爬上男人的黑袍時,卻戛然而止。
屋內的男人這時抬首,他神色平和,眸色卻很深,像一口不見底的深潭,“夫人回來了。”
也不知為何,這一刻黛黎莫名脊背發緊。
好像有些不對勁。
黛黎站在原地定了一息,而后若無其事地進屋,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哎呦,是什么風把這位大忙人給刮來了?”
秦邵宗卻不看她,而是對尾隨黛黎進來的兩個女婢說,“你們下去,我與夫人說些私房話。”
黛黎:“……”
二女腳步一頓,緩緩退出。
“啪嗒。”門縫輕輕收合,房內隨著這一聲輕響靜下來。這股寂靜似乎成了瘋狂滋生的藤蔓,能將人的腿腳束住牢牢定在原地。
“坐吧。”他開口。
黛黎低眉順眼走過去在他對面入座,“您是否有要事吩咐妾?”
秦邵宗卻指了指案上的茶具,“會煮茶否?”
黛黎:“略懂皮毛。”
這個時代種茶飲茶已變得十分普遍,茶文化不僅被視為大雅,更被神醫秉筆直書“苦茶久食,益意思”,以記錄其醫學價值。
上至天橫貴胄,下至走卒白丁,家中無不備有茶。至于茶的品質、數量和相配的茶具,那就全看家底了。
黛黎看著桌上一個果盤盒和茶盅,有些犯難了。她剛剛那句“略懂皮毛”真不是謙虛,和現代直接以開水沖茶葉的泡茶方式不同,這個時代的茶可不僅如此,除了茶葉之外,還會添加諸如瓜干、果肉、薄荷、鹽和橘皮等物。
怎么加,順序如何,哪個先哪個后,黛黎是真不知道。
對面的目光沉甸甸地壓在身上,黛黎干脆不想了。順序不重要,能泡出茶就行,反正她給他打過預防針的。
“雖說日后夫人不必回舊居,但你忽然失蹤,你的舊仆定然慌亂不已,說不準還會報官。”秦邵宗的聲音平淡如桌上尚未煮開的水。
黛黎正在舀瓜干的手頓住,停得有些突然,木勺邊緣的一塊小瓜干“啪嗒”地落在案幾上。
她有一瞬間覺得案幾不再是案幾,而是成了她敏感的心外膜,否則為何只是小小的瓜干片掉落,便險些驚得她坐不住。
不,其實和瓜干無關,是這個話題太危險了……
視野最上端忽然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指甲修得圓潤干凈,只是手背上有一道延伸至食指的淺疤,他膚色偏深,疤痕醒目,乍一看像狼森白的獠牙。
秦邵宗拾起那枚瓜干:“現階段不可出任何意外,為防夫人舊仆見官打草驚蛇,勞煩夫人手書一封,我遣人給夫人的舊仆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