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問,只是低頭,旋鈕一擰,音沉了半度。
副歌再起,節奏密得像雨點砸地。
汪菲身子前傾,額頭幾乎要貼上監聽窗,耳朵豎著。
【結花草香。】
【結碧波蕩漾。】
“……”
忽然慢下來,語氣軟了。
可那軟里有骨頭,沒塌。
【結念想。】
【結歲月。】
【……】
最后一個音躥上去,高得嚇人,可他沒破,沒抖。
氣息利落地停在最高點。
汪菲在心里狠狠點了個頭。
她聽過太多聲音。
可這種現場,高音密不透風,還能穩住氣息,咬準字,帶上情的。
少之又少。
這副歌是殺器。
一般人到這里,要么喉嚨掐死,聲音劈裂。
要么躲進假聲,輕飄飄浮著,沒血沒肉。
可周軒是用真聲硬扛,每一拍都從腹腔推上來。
扎實,干凈,火星四濺。
能把這歌啃下來,還啃得這么利落,已經不是“不錯”了。
是狠。
汪菲盯著隔音間里那道身影。
唱完摘下耳機,臉上沒表情,也沒看誰。
汪菲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挑刺,也不是漠然。
是一種久違的,近乎惜才的凝視。
一曲終了。
周軒抬眼,朝控制室望過來。
一眼,平靜。
張天韻推開門。
汪菲靠在調音臺邊,雙臂交疊,黑發垂肩,襯衫袖口卷到手肘。
她沒說話,目光掃過電腦屏幕上的波形圖,眼神靜。
陳導舉著手機,鏡頭對準周軒那張桌子。
他正低著頭寫譜,碳素筆在紙上快速移動。
袖口沾了墨。
張天韻走近,看向星輝那個職員,對方正低頭翻策劃案。
“還沒定?”
她問。
職員抬頭,聲音壓得很低。
“高層想保汪菲,選經典最穩。可周軒,突然接了pk。”
張天韻心里一沉。
她當然知道汪菲。
美聲底子,多年流行樂打滾。
拿遍大獎。
唱功,舞臺,音樂理解,全在頂尖。
而周軒?
在老派眼里,他還站不進同一個擂臺。
“真要硬碰?”
職員苦笑。
“有人勸他退。”
“汪菲是人形錄音機,聽一遍就能復刻。他拼什么?拼不過的。”
張天韻沒說話。
這不單是歌的事。
手機震了。
是李天啟。
她走到角落接起,聽筒里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讓他隨便選一首,別較勁。”
“這場pk,本就是讓汪菲贏的。大家都好看,別撕破臉。”
“可他已經在寫新歌了。”
李天啟停了兩秒,笑了。
“原創?”
“隨他。反正汪菲聽一遍就行,翻不了天。”
電話掛斷。
她走回去,想把話帶給周軒。
可當她靠近調音臺,目光落在那張五線譜上時,腳步停了。
紙上密密麻麻全是音符,不是主旋律,是整首編曲。
前奏的合成器鋪陳。
副歌鼓點變化,間奏穿插的民族采樣。
和聲走向,也標得清楚。
紅筆圈出幾處轉換節點,邊上附著一段歌詞手稿。
“又一首原創?”她低聲說。
周軒抬頭,笑了。
嘴角一揚,眼底卻亮著。
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