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壓之下,一種病態的“秩序”維持著。
除了張弛,沒人能想象到,兩個爪哇島上的年輕人未來將會執掌這個千島之國的命運。
在爪哇島北部內一個名叫蘇嘉若的年輕知識分子,正小心翼翼地游走于鬼子扶植的傀儡組織“民眾力量中心”(putera)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煙草和紙張霉變混合的沉悶氣味。
蘇嘉若正微微躬著身,用流利得近乎完美的扶桑語,向一位趾高氣揚的鬼子文化顧問匯報一份關于“促進爪哇鄉村教育”的草案。
由于他外表謙遜溫和,眼神溫順,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謙恭笑容,每一個細微的肢體語言都完美詮釋著“恭順”二字。
因此他贏得了顧問表面上的贊許和信任。
“哈依,渡邊閣下,您的建議非常寶貴,我們一定認真修改,確保符合共榮精神,提升民眾對蝗軍的理解與支持。”
“嗯,蘇桑,你滴,大大滴好!好好干!”渡邊顧問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叼著煙卷踱步離開。
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蘇嘉若臉上那層溫順的面具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挺直了微躬的脊背,眼神變得銳利而深沉,走到窗邊,目光投向窗外被鬼子巡邏隊和偽軍把守的街道。
那謙和外表下,一股無與倫比的野心正在熊熊燃燒。
他利用putera這個平臺,巧妙地避開鬼子的嚴密監視,廣泛結交爪哇、蘇門答臘等地的民族主義志士、宗教領袖和知識分子。
在那些門窗緊閉、僅有微弱燭光照亮的秘密聚會中,蘇嘉若仿佛換了一個人。
他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辦事員,而是化身為一位充滿魔力的演說家。
他壓低聲音,卻字字如驚雷,激情澎湃地闡述著被殖民百年的屈辱,描繪著掙脫尼德蘭、鬼子雙重枷鎖后一個獨立、統一、強大的國家的壯麗藍圖。
他如同一塊巨大的磁石,將分散的力量悄然凝聚。
此刻的蟄伏與周旋,正是為了積蓄力量,等待那石破天驚的一刻——成為日后和尼赫魯、納賽爾并列為不結盟運動f4的未來千島之國的總統。
而在爪哇島中部,一個名叫蘇哈吉的年輕人,正經歷著截然不同的塑造。
他加入了鬼子組建的傀儡地方武裝“鄉土防衛義勇軍”(peta),憑借一定的文化基礎和“機靈”,很快混上了一個小小的排長職位。
在日復一日的殘酷訓練和思想灌輸中,他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鬼子教官傳授的“武士道精神”和極端軍國主義思想——強調絕對服從、等級森嚴、為“崇高目標”不惜犧牲一切。
他親眼目睹過鬼子對涉嫌“通敵”村民的殘酷審訊,也曾在教官的命令下,親手揮動鞭子,狠狠抽打那些因體力不支倒下的“懦夫”。
甚至有一次,他作為行刑隊的一員,麻木地扣動了扳機,處決了一名被指控為游擊隊提供情報的村民。
受刑者臨死前的眼神,沒有讓他恐懼,反而在鬼子教官“忠于職守”的贊揚中,他的心底滋生出一種扭曲的“使命感”和融入強權體系的認同感。
這些經歷,如同淬火的毒液,正一點點浸染著他年輕的心靈,扭曲著他的價值觀。
此刻的他,正沉浸在掌握一點小權力的虛幻快感中,對鬼子教官描繪的所謂共榮謊言深信不疑,渾然不覺自己正被塑造成未來某種冷酷的強權政治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