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的燭火輕輕搖曳,映著陸亦瑯深邃的眼眸。
許綰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留下。
這兩個字,在得知腹中有小生命后,變得無比渴望。
陸亦瑯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許綰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像被風吹熄的燭火。
長長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眸底的失落。
她就知道。
是她奢求了。
“軍營苦寒,條件簡陋,并非養胎之所。”陸亦瑯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卻又像是在刻意解釋。
“你如今身子不同,需要精心照料。”
“這里的風沙,這里的顛簸,還有隨時可能發生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京中雖有長公主,但至少衣食無憂,環境安穩,更利于你和孩子。”
男人的話如同冰冷的溪水,一點點澆滅了許綰心中微弱的火苗。
是啊,她怎么忘了。
這里是危機四伏的邊關軍營,不是安逸的后宅。
她留下,只會成為他的拖累,甚至可能因為這尚未穩固的孩子,讓他分心。
陸亦瑯看著她瞬間蒼白下去的臉色,以及那強忍著失落的模樣,心中暗嘆一聲。
內鬼未除,她遺失的那件中衣如同懸頂之劍,她留在軍營,危險只會更大。
送她回京,看似將她推回漩渦,實則是目前最能確保她安全的無奈之舉,還可以順勢引出那幕后之人……
“將|軍說的是,是奴婢想岔了。”許綰壓下心頭的澀意,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她微微側過頭,避開他過于專注的目光,“只是,奴婢擔心,就算有將|軍的信,可長公主若執意為難奴婢的弟弟……”
那封信,原本是她的保命符,可有了孩子,情況就變了。
她怕長公主會將怒火遷怒到無辜的弟弟身上。
陸亦瑯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我會派人將你弟弟接到軍營來。”
許綰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感激。
接到軍營?
這個提議無疑是極具誘惑力的,能讓弟弟脫離長公主的掌控。
但她幾乎是立刻就搖了搖頭,“多謝將|軍厚愛,但奴婢不能這么自私。”
“軍營重地,危機四伏,奴婢不能將拖入這潭渾水。”
“奴婢只求他能平安順遂,自由自在地活在京|城,不受牽連。”
她看著陸亦瑯,目光懇切,“將|軍,您能答應奴婢,護他周全,讓他自由嗎?”
自由。
這兩個字,比任何錦衣玉食都重要。
陸亦瑯深深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的堅持與對弟弟深切的關愛,沉默了許久,最終沉聲應允。
“好。”
“我答應你。”
“我會安排好一切,確保他在京中安然無恙,無人敢動。”
得到他的承諾,許綰心中懸著的大石算是落了下來。
“多謝將|軍。”她感激地笑了笑,眉眼彎彎,盡管臉色依舊蒼白,卻添了幾分安心。
帳內的氣氛,因這番對話,似乎緩和了些許。
看著燭光下,許綰越加柔和的面容,還有隱約透出的‘母愛’,陸亦瑯也似乎被感染到了。
他心中漸漸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是一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責任感。
他寬厚溫熱的手掌輕輕握住許綰的手,“萬事有我在,你別擔心。”
許綰身體微微一僵,但沒有躲開。
隔著兩層手掌,她仿佛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力量與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