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車馬喧囂,人聲鼎沸。
許綰和伶月抱著孩子,專挑那被林蔭遮蔽的僻靜小路走。
泥土路凹凸不平,走得人腳底生疼,伶月幾次想開口,可見許綰那張沒有半分血色的臉,又把話咽了回去。
尋了個背風的土坡,許綰才停下,將蘇珩給的那個包袱解開。
她沒有去看干糧和水囊,而是直接將那袋碎銀倒在了布上。
銀子在晨光下泛著冷光,數量比她預想中要多得多,足夠她們雇一輛最快的馬車日夜兼程地趕往京中。
但許綰只是看了一眼,便動手將銀子分作數份,仔細地藏在行囊的夾層衣角和鞋底,只留了幾塊碎銀和些許銅板在最順手的錢袋里。
“夫人,蘇公子給的這些……”伶月看著她的動作,小聲開口,“足夠我們走水路了,那樣快些。”
“來路不明的錢,不能全信。”許綰的聲音很輕,“這筆錢,或許是善意,也或許是另一個圈套。”
蘇珩的身份不確定,她不敢冒險,萬一用了這些銀子被查到蹤跡就不好了。
兩人找了個離管道不遠的簡陋茶寮歇腳,幾張歪斜的桌椅,一口沸著黃水的茶鍋。
許綰要了兩碗粗茶,端著碗,視線卻不著痕跡地掃過周圍的南來北往的旅客。
很快,目光就落在不遠處一隊正在喂馬的商隊上。
那隊人馬有五六輛大車,車上蓋著厚厚的油布,看不清貨物,但拉車的馬匹膘肥體壯,幾個護衛打扮的漢子更是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精悍,站姿沉穩,絕非尋常商戶請得起的保鏢。
許綰沒有動,只是垂下眼簾,慢條斯理地喝著那碗苦澀的茶水,仿佛只是個尋常的趕路人。
而在茶寮對面的一棵大樹下,一個頭戴斗笠,身背長劍的游俠正靠著樹干閉目養神。
斗笠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正是換了裝束的陸亦瑯。
他也注意到了那支商隊,當他看清其中一個護衛腰間佩刀刀鞘上一個不起眼的云紋標記時,緊繃的心弦才微不可察地松動了些。
禁軍商行。
那是皇上暗中掌控的產業,用來運送些緊要物資,護衛皆是退役的禁軍好手,忠心耿耿。
她若能跟上這支隊伍,路上便能安全許多。
他看著許綰端著茶碗,卻一口未飲,便知她也看出了這支商隊的不凡。
果然,一刻鐘后,許綰放下茶碗,拉著伶月走了過去。
她沒有直接找領頭的管事,而是先尋了個正在檢查車輪的護衛,遞上一壺水,客氣地問了幾句路。
待摸清了管事的脾性,她才不卑不亢地走到那名看起來頗為精明的中年管事面前。
“這位管事,我與妹妹要往京中方向去,想搭一段順風車,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那管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雖衣著素凈,但舉止有度,眼神清明,不像尋常鄉野女子,懷中還抱著孩子,便多了幾分審慎:“我們這車隊不載外人,姑娘還是另尋他路吧。”
“管事莫急著回絕。”許綰淡淡一笑,從容不迫,“我看貴商隊人強馬壯,想來是走長途的,路途遙遠,難免有個頭疼腦熱水土不服,我恰好懂些岐黃之術,帶的藥材也齊全,若能同行,路上或可幫上些小忙,至于車錢,我們照付便是。”
語氣不急不緩,既點明了對方的實力,又恰到好處地展現了自己的價值。
管事眼神一動,再次打量起許綰。
他走南闖北,自然知道一個好大夫在路上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