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了陸亦瑯一眼,那雙桃花眼里,第一次有了毫不掩飾的陰鷙。
片刻之后,重新笑開,笑意卻未達眼底:“將|軍說的是,倒是我考慮不周了,既然如此,那便依將|軍的意思。”
這次交鋒,以陸亦瑯的險勝告終。
南宸旭拂袖而去,那張笑臉上的陰鷙卻仿佛化作了實質的寒氣,在院中久久不散。
屋內的氣氛凝滯如冰。
許綰仍跪在地上,臉色煞白,心跳得如同擂鼓。
側室……他竟然還承認她這個有名無實的身份。
“起來吧。”床上傳來陸亦瑯虛弱卻沉穩的聲音,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仿佛方才那番話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緩了緩才低聲道:“側室這事之前在府中是我考慮不周,但如今是把你我徹底綁在一處,如此,他便不能再隨意動你。”
動她,便是動他陸亦瑯。
許綰心中劇震,抬起頭,對上他那雙因虛弱而顯得愈發深邃的眼眸。
她瞬間明白了陸亦瑯的用心。
這不是恩賜,更不是情愛,這是一種以身為棋的保護,也是一道將她徹底推向風口浪尖的枷鎖。
他這般說了她的身份,從今往后,她不再是能被隨意賞賜或處置的丫鬟,而是威武將|軍府有名分的女人,是二皇子眼中拔不掉的釘子。
她的生死,與他的榮辱,被一根無形的線,緊緊纏繞。
許綰緩緩站起身,走到床邊,替他掖好被角,眼神中的惶恐褪去,換上了前所未有的清明與決然:“奴婢明白。”
當晚,南宸旭的書房內,燭火搖曳,映著主座上那張俊美卻陰沉的臉。
周先生躬身立于一側,神情比夜色更冷:“殿下,既然無法將他們分開,不如就讓這個丫頭,成為陸亦瑯洗不清的污點。”
南宸旭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抬眼看他。
“一個通房丫頭,能讓重傷垂死的將|軍起死回生,此事本身就匪夷所思。”周先生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坊間愚夫愚婦,最信鬼神之說,我們只需散布她懂得妖術的流言,再尋個由頭,偽造些她是北羌奸細的證據,以妖女蠱惑大將為名,便可名正言順地將她拿下審問,屆時,陸亦瑯投鼠忌器,是救,還是不救?無論他如何選,都只能任憑殿下擺布。”
南宸旭摩挲著杯沿,眼底的陰霾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興奮,輕笑一聲,將茶盞重重放下:“好,就按先生說的辦。”
次日,許綰為陸亦瑯擦洗身體后,端著水盆出門,眼角的余光敏銳地瞥見,兩名新來的守衛正在打掃庭院。
其中一人將一簸箕燒完的草藥灰燼,看似隨意地倒在了墻角一株不起眼的綠色植物根部。
許綰的心猛地一沉。
那株植物她認得,是斷魂草。
此草本身無毒,但它的根莖在吸收了某些特定的草木灰后,開出的花粉若是與紫蘇木燃燒的煙氣相遇,便會化作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瘴,能悄無聲息地侵入人的肺腑,長期吸入,會使人精神萎靡,神思混亂,甚至產生幻覺。
她不動聲色地倒掉水,回到屋中。
傍晚時分,果然有下人送來一盒新的熏香,托詞是殿下體恤將|軍,特地尋來安神之用。
許綰打開香盒,一股清幽的木質香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