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紅毯鋪在木階上直通二樓雅間,廊道中依稀可見素白屏風,織錦步障,婢女年輕貌美,梳著靈蛇髻,穿鵝黃襦裙,絳唇邊點著兩點胭脂,走動間腰肢扭動,別有風情。
幾個賭漢上前搭訕,人家頭也不抬的去了二樓,他們卻不敢踩上紅毯,只能眼巴巴的望著。
劉道規從未想到京口內城還有這般去處。
“盧、盧、盧!”
“雉、雉!”
“黑雉雉白白,塔,五采!”
“唉——”
“哈哈哈——!”
有人失望,有人歡喜。
劉道規循聲望去,偌大的正廳中擺著六七張樗蒲枰臺,圍滿了人,每個人斗聚精會神。
“以咱兄弟的出身,只有敢上桌賭,方才有一條出路。”劉裕繼續他那套歪理,也不等劉道規說話,忙不迭的拿錢去換了“矢”,上桌賭錢去了。
劉道規一臉郁悶,只能在旁觀看。
樗蒲有枰臺、五木、杯、馬、矢五物。
五木為擲具,一面涂黑畫犢,一面涂白畫雉。
棋子稱為“馬”,籌碼稱為“矢”。
枰上縱橫十七格,每方六枚“馬”,可容十家,聚間的空隙稱為“關”,每關前一個棋位稱為“坑”,后一個棋位稱為“塹”,各有三處。
大致玩法是,賭者于杯中搖晃擲出五木,依照五木得采數,根據采數前進棋子或者后退,若是正好落在敵方棋子上,便可將敵棋打回起點。
若是落在“關”、“坑”、“塹”上,則需要擲出固定的“貴采”方能挪開,否則會陷在其中不得動彈。
五木擲出三黑或者三白,便是貴彩。
采中最高的是黑黑黑犢犢的“盧”和黑黑黑雉雉的“雉”,也叫王彩。
己方六馬先到達終點為勝。
規矩頗為復雜,劉道規看了許久,方才大致了解。
圍座諸人既有粗布麻衣的閑漢,也有身穿綢緞的富家公子,還有頂著綸巾的儒士和名士。
正常情況下,這群人不可能同處一室,但在博坊內卻能。
“盧、盧、盧!”劉裕一上枰,喊聲最大。
也許是時來運轉,起手便擲出一個“盧”,連收七條矢,在枰上連走了十六步棋,還踩中了敵方的一匹馬,使其回到原點。
那人一陣埋怨,“寄奴,你今日運氣也忒好了些。”
劉道規聽聲音有些熟悉,循聲望去,是一身穿綢緞的富家公子,滿臉富貴之氣不掩敦厚之相,劉道規感覺這張臉有些熟悉。
忽然想起這不是劉敬宣嗎?
每年三月初三上巳節祭祀劉氏先祖,都能見上一面,寒暄幾句。
劉牢之貴為北府首將,他家的郎君,自然無人不知。
“嘿,輸了這么多次,也該咱揚眉吐氣一回了。”劉裕收起五木,再擲一次。
黑犢犢白白,梟,雜采。
馬只能進兩步。
“哈哈哈,許久不曾見你了,來來來,與你介紹一人,桓靈寶,桓宣武庶子桓敬道是也!”劉敬宣十分熟絡的介紹著身邊的一個二十來歲的胖子。
雖然胖,卻面如冠玉,氣宇軒昂。
只是眼中射出的兩道精光令人頗不舒服。
“見過南郡公。”劉裕大大咧咧的一拱手,頭也不抬,一心撲在枰臺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