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打量他身上的血污,昨夜一場混戰,他和劉遵最是生猛,衣服上還沾著血污,這種樣子只會被當成流寇饑民。
“還是我一人前去,人多了反而說不清。”劉道規婉拒。
孟龍符咬牙道:“若你兄弟二人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孟龍符此生此世必血洗刁氏!”
“還有我!”劉遵又湊了上來。
“其實也沒那么嚴重,刁家多少也要些顏面,諸位不必擔心。”劉道規避重就輕,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
“汝是何人?”兩名甲士一左一右,聲音冰冷。
其他三個甲士站在臺階上,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根本就沒看見劉道規,手卻按在刀柄上,仿佛隨時要沖來,將劉道規斬于階下。
“彭城劉氏,劉裕之弟劉道規,有要事求見……”
一聽是彭城劉氏,幾人眼神柔和了一些,沒有方才的劍拔弩張,不過話也不多,“稍待!”
一人走入朱門之內,很快就出來了,連個回話也沒有。
劉道規只能等下去。
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里面半點動靜都沒有。
孟龍符和劉遵都不耐煩,“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去了?”
劉道規心中也是無奈,哪怕打出彭城劉氏的名號,刁家還是無動于衷。
過不多時,巷外傳來蹄聲和車轍聲,一頭健壯的青牛拉著一輛軺車,慢悠悠的駛來,車上青傘遮陽,車身鋪著綠綢,一個褒衣博袖的文士懶洋洋的斜躺著,手持一柄白中帶碧的如意。
身后還跟著十幾個家奴,全都穿著一塵不染的裲襠衫,大袖飄飄,腰束縉帶,連腳下都穿著圓頭笏頭履。
人靠衣裝馬靠鞍。
就連這些家奴都趾高氣昂。
還有那頭青牛,腰背上披著一件玄色織錦連錢紋障泥。
劉道規識相的避讓到旁邊,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又看看劉遵、孟龍符幾人的破衣爛衫,心中不禁苦笑,自己這群人的衣服加起來,都比不過那頭青牛身上的障泥值錢。
難怪這么多人愿意委身士族高門為奴,尋常一戶人家,男女老少五口,都湊不出一身嗯,衣服,待人接客出門辦事,一件衣服輪著穿……
隔著二三十步遠,一紅袍家奴快步上前,“瑯玡王稚遠登門拜友。”
過不多時,“吱呀”一聲,朱門大開,一群身穿綾羅綢緞的人一路小跑至牛車前,“哎呀,王長史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牛車上的文士伸了個懶腰,“伯道兄多禮了。”
刁伯道,正是刁展之父刁逵。
劉道規目光不善的盯著刁逵。
五個甲士中便有一人望了過來,有意無意的擋住刁逵,眼神仿佛兩把刀子,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拔地而起。
精銳!
只有經過無數血戰的北府精銳,才能這般警覺,幾乎是出自本能。
如果他沒有盔甲,說不定還能試一試。
有鐵甲在身,自己這幾人沖上去都是白白送死。
有甲和無甲差別巨大,而且面對還是北府軍!
來之前,劉遵的盔甲也脫了,不然根本進不了內城,更到不了刁府之外。
內城住的都是士族豪強,或是富賈豪商,防守嚴密,與外城完全是兩方世界。
這年頭拿把刀劍走在鬧市中,倒也說得過去,但如果身披鐵甲招搖過市,立即會被巡邏的北府軍拿下。
劉道規拉住劉遵,生怕他腦子一熱沖了上去。
不過他雖然沖動,但也不是蠢人,后退了兩步。
刁逵和文士寒暄完,兩人朝刁府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他們有說有笑,劉道規卻心急如焚,這是最后的機會。
雖然沒有機會沖上去挾持他們,但若是上去求見,還是能辦到的。
只是這么一來,刁逵必然在貴客面前失了顏面,兄長劉裕也就別想出來了。
門第越高,對禮法越是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