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信之眼皮一翻,露出一對白眼兒,“軍府的印信豈能說給就給的?去去去,過幾日尋袁司馬。”
袁鶴最起碼對劉道規還能好好說話,荀信之卻一臉不耐煩,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士族高門獨有的倨傲……
劉道規一陣郁悶,難怪荀氏在荀羨死后就沒落了,家中都是這種膏粱子弟,怎能撐起門庭?
胳膊擰不過大腿,他不愿意伸手,劉道規也沒辦法,只能等袁鶴回來。
至少袁鶴好說話一些。
“屬下告退。”劉道規一拱手。
“你還有閑心管職田……”荀信之鼻孔里哼出一句話,便閉上眼睛,斜躺在軟榻上,哼哼唧唧的,似乎在回味昨夜的快活時光。
劉道規一愣,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自己會有什么麻煩不成?
剛走出衙署,正好撞見劉毅匆匆而來,“恭喜劉兄高升。”
之前桓弘當眾承諾過,找出三千石糧,他便是城陽太守。
糧食都交上去半個多月了,朝廷也沒再追究,劉毅的太守之位應該有眉目了。
誰料劉毅一張苦瓜臉,無精打采,“道則莫要取笑……”
說完低著頭進了衙署。
劉道規一愣,怎么就取笑了?看他神色,莫非事情沒辦成?
這些時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鉆進邸報、文牘之間,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正納悶的時候,衙署內就傳來荀信之不耐煩的呵斥聲:“跟你說過多少次,此事非某所能做主,當去尋桓使君!”
“桓使君不在,還望荀長史幫襯一二……”
“如此大事,汝讓我如何幫襯啊?”
荀信之的聲音有些不對,但劉毅似乎沒聽出來,“荀氏乃天下望族,一句話頂在下百句……”
劉毅還真是找對人了,朝廷不待見桓氏,但荀氏好歹有些人脈,若是為劉毅跑動跑到,說不定還真能成事。
里面一陣沉默。
聽墻角根兒本來就不怎么光明磊落,正準備走,里面的呵斥聲更大了。
“丟失的糧食是三千二百石,汝交上來的是兩千一百石,還差以前一百石,何處去了?莫非被汝貪墨了?軍糧也敢動,這可是殺頭的重罪!”
“長史——”
不但里面的劉毅驚呆了,外面的劉道規也呆住了。
官字兩張口,吃人不吐骨頭……
這簡直是翻臉無情。
后面的話劉道規都懶得聽了,趕緊離開。
劉毅這次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削尖了腦袋往里面鉆,城陽太守沒弄到,說不定還要把自己弄進去……
其實想想就知道,之前夜宴上,桓弘喝多了,又服用了五石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劉毅卻當真了……
兩千多石糧,直接丟水里面去了。
士族與寒門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想邁過去,絕不是那么容易的。
荀氏作為老牌的士族,最看不起的便是寒門。
劉毅這么高調,桓弘、荀信之也不是傻子。
他不聲不響的弄出兩千多石糧食,等于在一群豺狼面前露出了一身肥膘,不被刮掉一層皮,劉毅這次別想脫身。
荀信之的這個罪名若是坐實了,劉毅就成了朝廷兩派之爭的替罪羊……
若不欺壓寒門庶族,顯不出士族高門權勢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