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有桓溫謝安頂著,現在只剩下司馬道子和王國寶這些人,瘋狂斂財。
營舍內其他士卒都眼巴巴的望著劉道規,模樣說不出的凄涼,仿佛一群饑寒交迫的孩童。
其中忽然有一人道:“冬衣和糧草眼前就有,就看參軍有無膽量去取。”
“在何處?”劉道規眼神一亮。
“前部!”
“前部司馬桓承之乃桓弘族弟……”高珣低聲提醒。
“參軍若無膽量,不如早些回房抱著女人去,休要再來消遣我等。”這士卒膽子也大,竟然當面激劉道規,
劉遵忍不了,指著說話那人,“你他娘的休要看不起人,沒有什么事是我家參軍辦不了的。”
“我怎么看你長的像個奸細?”劉道規罵了一聲,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
“我說錯話了?”他倒是一臉的無辜。
“多謝參軍!”
還沒來得及解釋,士卒們已經單膝下拜。
“此事容我從長計議。”劉道規沒有上套,敷衍了兩句,便掀開門簾,準備離去。
卻發現門外烏壓壓的全是人,一個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仿佛寒冬臘月樹枝上站立的一排排寒鴉。
“去年冬天,二百七十二個兄弟沒有死在胡人的刀下,卻被凍死在營舍之中,今年不知又要凍死多少,幸遇劉參軍,能救我等一命!”
一個曲長模樣的軍官拱手,滿臉憤慨之色,偌大的漢子,眼中卻擒著淚花。
“我等不是怕死,只恨不能多殺胡人,克復神州,一雪前恥!”
又一個軍官上前慷慨道。
“克復神州,一雪前恥!”
士卒們面紅耳赤的吼了出來,多年的壓抑和憋屈直沖云霄。
劉道規只覺得振聾發聵。
見慣了士族名士們高談闊論玄學,卻從未聽到他們說過任何與北方有關的事,更別提“克服神州”四個字。
永嘉之亂以來,但凡有人高呼北伐,這些人就義無反顧的跟著北上,與胡人殺的天翻地覆。
然而大多數的北伐,其實并沒有敗給胡人,而是敗在自己人手上。
即便北伐失敗了這么多次,他們還是愿意再一次的北伐……
偏安江左的是士族高門,驕奢淫逸的也是士族高門,對于底層百姓和將士而言,只有無比漫長的煎熬。
家園祖墳都在北方,先輩死于胡人之手,而他們頂著僑人的身份,既融入不了江左,也回不了故鄉,還被江左土人名稱為“北傖”……
彭城劉氏,劉道規的故土也在北方,但似乎回不去了。
如今這世道,上面的人,連口號都沒人愿意喊了。
一股熱血從腳底竄上來,“諸位放心,這個冬天絕不會有一人凍死,一人餓死!”
“多謝參軍!”眾人紛紛下拜。
劉道規隱隱知道自己的路該怎么走了,他們爭的是權勢,那自己不妨爭人心……
人心便是天下大勢。
人心亦是大義名分所在。
前部有冬衣和糧食,劉道規只能找前部。
士族與寒門之間有一道巨大的鴻溝,軍隊之中也是如此。
前營坐落在廣陵北城繁華之地,營前鹿角交錯,大小旌旗迎風獵作響,六七名身穿鐵甲的士卒立于旗下,手持長矟,目光森然。
肅殺之氣迎面撲來。
遠遠望見劉道規一行人,手中長矟交叉,“軍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