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門風嚴謹,謝重與謝玄年幼時經常受叔父謝安教誨,與其他紈绔子弟區別頗大。
謝重二子謝晦剛剛出生,因此頗有幾分意氣風發。
“在下欲回荊州,特來向瑯琊王辭別。”
桓玄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在王恭那邊待的并不舒服,只要司馬道子順水推舟,稍微挽留一下,就能順著話題往下延伸……
豈料司馬道子根本不接茬,“回荊州意欲何為呀?”
王國寶、王緒皆投來譏諷的眼神。
桓玄愣了一下,“自此……隱居山野,縱情山水……”
司馬道子打了一個酒嗝,閉上眼睛,一句回話都沒有。
王國寶眼中嘲諷之意愈盛,“靈寶縱情山水是好事,某在會稽東山有一處莊宅,送于汝如何?”
會稽是司馬家的地盤,桓玄若是去了,就成了寄人籬下的質子……
桓玄只感覺自己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朝中兩派斗歸斗,但在打壓桓氏上,形成了共識。
只要桓氏還掌握西府兵權,皇帝和司馬道子都不會放過。
除非像謝安謝玄叔侄一樣,交出所有……
桓玄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桓沖病逝后,皇帝和司馬道子便肆無忌憚的欺辱桓氏,全忘了淝水之戰,是桓家最先頂上去,主動出擊,攻沔北諸城、收復涪城,擋住了氐秦從長江上游進攻江東的戰略意圖。
苻堅遂以苻融率慕容垂等人以步騎二十五萬作前鋒,主攻壽陽,終致淝水慘敗。
“王令君好意靈心領了,在下只愿返回荊州,繼承父志,守護荊州父老。”
桓玄畢竟是年輕人,這句話說的鋒芒畢露。
司馬道子睜眼,冷冷道:“桓溫老來欲作賊,汝意下如何?”
閣中頓時寂靜無聲。
之前只是嘲諷和輕蔑,現在司馬道子這句話直接在打桓玄的臉,更將整個桓氏的臉面踩在腳底下。
桓玄滿臉冷汗,心中的更是怒火萬丈,司馬家不將桓氏逼上絕路,絕不會停手。
謝家的慘痛教訓就在眼前,權力之爭,沒有退路。
就在場面極度尷尬時候,謝重舉著笏板說了一句公道話:“故宣武公黜昏暗,登圣明,功超伊、霍,紛紜之議,裁之圣鑒。”
言外之意,提醒司馬道子,沒有桓溫廢海西公,立簡文帝,便沒有司馬道子兄弟今日的權勢。
桓溫謚號宣武,追贈丞相,喪禮依照安平王司馬孚、西漢大司馬霍光舊例。
是非功過,朝廷已經蓋棺定論。
真把桓氏逼反了,誰也沒好果子吃。
司馬道子趕緊起身,“哈哈哈,昨夜酒醉未醒,方才是戲言,靈寶莫要見怪,來人,上酒、上酒,靈寶今日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閣中其他人也來打圓場,也不管桓玄認不認,紛紛朝司馬道子舉杯。
司馬道子則朝桓玄舉杯。
所有目光齊齊投來,就看桓玄識不識抬舉。
這是建康,不是江陵……
桓玄臉上滑下幾顆冷汗,展顏一笑,雙手舉杯,“瑯琊王大有古賢王名士之風,玄仰慕已久,今日不醉不歸!”
一杯酒下肚,氣氛頓時又歡快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