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堵了一天,謝琰就受不了了。
城內的士卒更是心急如焚,其他諸部都在外面燒殺擄掠,他們這一路南來什么都沒撈到,自然著急。
一著急,壓力就給到謝琰身上。
出門在外,比不得在建康朝堂,有個三長兩短,現在的朝廷也只能安撫。
連王恭這等權貴都被人掀翻,更不用說謝琰。
時代已經變了,這幾次的博弈以及天師道作亂,士族高門的威信和根基被大幅削弱,讓寒門武人掌握了更多的話語權。
如果在兩年前,劉道規敢這么頂撞謝琰,人頭早就落地了。
有壓迫就有反抗。
無論是北府武人還是三吳的本土豪強都想打破現有格局,甚至連士族高門也在內訌。
整個江左從上到下彌漫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息……
迫不得已之下,謝琰帶著臺兵從南門撤走,高素率部曲跟在后面,擋著劉道規。
劉道規心中好笑,謝琰這人還真是要面子,只要出來安撫幾句,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湊合過,不用弄得這么難堪。
不過身為士族,自然很難向寒門和底層的士族低頭。
劉道規就這么一路跟在他們后面,跨過錢塘江,進入會稽郡。
孫恩退走,劉牢之兵不血刃拿下山陰,收復會稽郡。
南面的臨海、永嘉、東陽、新安四郡更不堪一擊,被孫無終、劉軌諸、何謙諸部平息。
但亂象沒有因此停歇,北府軍燒殺擄掠,毫不手軟,南渡的這八十年間里,南人北人之間矛盾重重,埋下了不少隱患。
因為胡人的威脅而沒有爆發。
淝水之戰后,氐秦崩潰,北方威脅大減。
矛盾又開始顯現。
原本會稽之南的這些郡縣受到的兵禍少一些,現在北府軍來了,劫人妻女,掠人財貨,燒人屋舍。
三吳八郡哀嚎震天。
劉牢之不聞不問,也管不住其他北府將領。
其實無論八王之亂,還是永嘉之禍,對江東的影響都極小,中朝時,王濬樓船下江東,一片降幡出石頭,東吳沒做任何抵抗便投降了。
兩百多年間,幾乎沒有太大戰火。
然而現在,天下最后一片凈土也沒了。
劉道規入目所見,一片廢墟,田地荒蕪,尸體隨處可見,在秋日下惡臭沖天,一片凄慘景象。
會稽是晉室的東府,人口絕不止三十萬,天師道也不是善男信女,不愿跟從者,都被斬盡殺絕,連嬰兒都不放過。
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難。
不過進入山陰,卻是一片熱鬧景象。
士卒們正在向各地趕來的商賈售賣年輕子女、青壯,及各種劫掠而來的牲畜。
“一頭牛能賣兩千錢,一個青壯才六百錢?”一個火長一只手拉著商賈抱怨,另一只手牽著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壯男子,雙手被反綁,脖子上系著一根繩索。
“就這價,不能再高了,你不賣,有的是人賣,牛吃草就能養活,人能一樣嗎?得喂糧,若賣不出去,我虧太多,嘿,若是貌美的男童女童,我開五千錢!”
商賈坐地壓價,一臉猥瑣。
土地和人,自古就是最直接的財富,江左最值錢的生意除了五石散、鹽鐵,便是奴隸買賣,尤其是年輕貌美的子女,士族權貴趨之若鶩。
從漢魏以來便是這種風氣。
每次大戰之后,總有商賈跟在后面。
當然,能做這種生意的人,背景都不簡單。
“賣賣賣……”
士卒無可奈何,接過一袋銅錢,便將手上的繩索遞給商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