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年沒有北上,淮南變化甚大,遍地都是流民建起的茅屋,而這些流民將前些年被水災淹死的尸骨收殮,地里面重新種上糧食。
雖然看上去還是一樣的破落,卻有著一種別樣的生機。
當初王導施行僑郡僑州之策,是因為面臨北方胡人的巨大威脅,只能快速的整合所有南下流民,建立秩序,抵抗胡人。
但八十年過去了,這種權宜之計沒有任何改變。
反倒是僑郡越設越多,也越來越混亂。
導致南人北人一直沒有融合,互相歧視,互相對立。
穿過淮水,進入蘭陵郡后,阡陌縱橫,炊煙裊裊,村落相依,桑樹成蔭,雞犬之聲不絕入耳,田間地頭的農人,身上穿著衣衫,腳下穿著草鞋。
就連來回奔跑的半大孩童,也沒光著屁股,穿上了褶褲,破破爛爛,還有些不合身,明顯是大人衣服改的。
早幾年別說孩子,一戶人家能有一件衣服見人就不錯了。
衣食住行,衣服排在前面,最能見當地的治理。
八幢固然不是什么完美的制度,卻極適合小勢力的初期發展,耕戰牧漁,一切為了生存。
到了氶城,曹思霏帶著一眾人來迎接。
女兒劉君婉躺在她懷中,睜大眼睛好奇的望著劉道規。
“快讓我抱抱女兒!”劉道規小心翼翼的抱入懷中,仿佛有一種奇異的聯系,劉道規心都快化了,
“妾見過女君!”沈月菡、沈月薇、玉奴幾女斂衽一禮。
“妹妹們免禮,以后都是一家人。”曹思霏十分大度的扶起大肚子的沈月菡和玉奴。
若論相貌,這些女人都強過她,但她身上的那股干練和自信卻是三女拍馬都追不上的。
原因無他,劉道規的家當里面,有曹家一份兒。
曹家不少子弟在八幢中,而曹霽的產業與劉道規基本融為一體。
所以劉道規是夫君,她是女君。
“哇——”劉道規動作大了些,女兒竟然哭了起來,怎么都哄不好。
曹思霏滿臉嗔怪,接過女兒,“滿身的兵戈氣,都嚇著女兒了。”
劉道規笑道:“我劉家女兒還怕兵戈氣?多熟悉幾次,也就習慣了。”
一行人入城。
蘭陵本就位于淮北要道上,瀕臨桓公瀆,這幾年太平,竟然成了南北商賈的集散之地,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不僅有江東的私鹽販子,還有結著小辮的鮮卑人,推著白車的丁零人。
高車、丁零、敕勒、鐵勒、狄歷其實都是同一種族,只是音譯不同。
石虎遷周邊胡夷入中原,丁零人也大舉南下。
幾十年下來,一口流利的兗豫腔。
曹霽在治民治軍上能力平平,但做生意卻極有天賦,將氶城打造成了淮北商貿重地。
商賈的鼻子最靈,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蘭陵四通八達,既沒有胡人的襲擾,也沒有晉室的苛捐雜稅,守軍更不會巧取豪奪,只交上一成的商利,就能在瑯琊、東莞、蘭陵、魯郡暢通無阻,不受刁難。
這些人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城中最多的還是牛羊馬駝等牲畜,以及皮貨,換江東的絲綢、布匹、鐵器、紙張、筆墨等物,也有販賣男奴女奴的。
劉道規本想杜絕奴隸交易,但轉念一想,氶城不賣,這些奴隸販子會轉去彭城、下邳、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