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沖劉牢之拱手,退出帳外。
九月的江左,已有寒意,江水蕩漾,戰艦輕輕搖動。
只是士卒們皆無戰意,渾渾噩噩,連牙旗都有氣無力的左右搖擺著。
六月出兵,在此屯集了兩個多月,銳氣已被耗盡了。
現在即便出戰,勝負也難以預料。
“如何?”孫無終、劉襲、何無忌等人等待許久。
屢次擊敗妖賊,保住了京口,劉裕隱隱成為北府中的第二人,在士卒心目中的地位其實不在劉牢之之下。
不過劉牢之是北府都督,手握生殺大權,加上多年的聲威,不是一時片刻就能超越的。
劉裕道:“荊州派來了說客。”
孫無終道:“都督一向耳根子軟,經不住別人的誘惑,桓玄若是許以重禮,都督定然背叛朝廷,不如我等合軍,突襲尋陽,站端一起,兩邊自然談不下去……”
何無忌搖頭,“不妥,諸位兵力加在一起,不到一萬,桓玄親率四萬西府精銳,麾下猛將如云,且有堅城為憑,此去必敗無疑。”
孫無終的部曲,早在討伐妖賊時,損失慘重,到現在還沒恢復。
劉裕麾下兵馬也才四千。
如果野戰,自然不懼,但攻城就另當別論了。
而且劉牢之將北府諸軍屯于洌洲島上,就是怕有人不聽號令,私自出戰。
眾人正在商議時,西面忽然傳來戰鼓聲。
長江江面上,大小戰船密密麻麻,樓船就有二十余艘,拉起的狼牙拍桿宛如野獸張開的獠牙,一架架重弩朝著東面。
其他艨艟、斗艦、飛鶻不下四五百艘。
朝廷的水軍在他們面前,仿佛孩童一般。
北岸上,一支兩千人的騎兵掀起偌大灰塵,宛如長龍。
騎兵之后,旌旗蔽空,甲光耀日。
一支四五萬的步卒分成前后左右四個陣列,雄赳赳氣昂昂的東下。
仿佛是為了震懾北府軍,吶喊一聲比一聲嘹亮。
劉牢之猶豫不決按兵不動,但桓玄沒有,在派何穆游說的同時,已經派遣大將馮該,攻打歷陽的司馬尚之。
而劉牢之將北府軍集中在洌洲島上,恰恰成了作繭自縛之舉,被荊州水軍堵住了,想馳援歷陽也來不及了。
沒有北府軍的庇護,司馬尚之絕不是桓玄的對手。
“我再去勸一勸舅父,桓玄若是得勢,豈會容我北府?出征前,瑯琊王對我恩重如山,不可辜負也……”
何無忌是太學博士出身,深受司馬元顯器重。
司馬元顯封其子司馬彥璋為東海王,以何無忌為東海國中尉,加號廣武將軍。
這份恩寵,在北府軍中不比高雅之差。
高雅之連戰連敗,司馬元顯不得不重新物色人選。
“不用再勸了,父親已經……投附桓玄……”候中軍大帳掀開,劉敬宣滿臉慚愧的望著眾人。
投附是委婉說法,照顧劉牢之的面子。
劉牢之不是第一次背叛了。
“勝負已分。”劉裕臉上波瀾不驚,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都督!”孫無終大喊了一聲。
劉牢之自己投降也就罷了,連累了其他北府諸將。
“此自絕于北府自絕于天下也!”劉襲轉身而去。
中軍大帳的帳簾動了動,但終究還是沒有掀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