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捧著茶具炊爐上前,跪坐在堂中,為兩人煮茶。
“將軍——”王謐是真的怕了。
沒想到劉裕手段如此雷厲風行,王諶和桓胤一回到王府,便被一網打盡。
王謐逃入城東瓦罐寺避禍,當天晚上就被北府軍揪了出來。
建康挨著京口,司馬道子和桓玄為了分化北府軍,從京口廣陵遷入不少北府家眷。
這些人天然就是劉裕的耳目。
“司徒識的此子乎”劉裕臉上看不出絲毫息怒,指著面前的少年。
王謐目視良久,只覺得此少年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他身為司徒,又是錄尚書事,府前車水馬龍,就算見過,也忘了。
“不知這是何人家少年,英武不凡,他日定是良將。”
雖然看不出來歷,但他極擅識人,一眼看出這少年必是將種。
“司徒慧眼如炬,此子乃皇甫敷之子皇甫虓,被我收養在府中。”
“拜見司徒。”皇甫虓朝王謐拱手。
“原來是故人之子。”王謐在桓楚高居中書監,還被封了武昌縣公,自然認識皇甫敷,但心中卻是放松下來。
劉裕受此重傷,正是因為與皇甫敷血戰,險些喪命在他手上,卻能不計前嫌,優待了皇甫敷全家。
“我與其父各為其主,雖在戰場不死不休,然并無深仇大恨,大丈夫行事就該恩怨分明。”
“將軍真大丈夫也。”王謐越發放心了。
劉裕連生死大敵的子嗣都可以放過,自然也不會對瑯琊王氏斬盡殺絕。
“早年若非司徒救助,裕早死于刁氏之手,今日以茶代酒,敬司徒一杯。”劉裕起身,雙手捧著茶盞,神情無比肅穆。
肅穆的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王謐望了望送來的茶湯,淡綠顏色,是上乘的蒸青散茶,也叫碾茶,清香撲鼻。
但手卻不知不覺抖了兩下,險些將茶湯潑灑出來,為掩飾尷尬,直接一飲而盡。
劉裕又從案上取出一道縑帛,隱隱透出的紅色印璽,明顯是一道詔令,“昨日我向陛下為司徒請封司徒,丹陽縣公,此乃詔令。”
王謐全身一抖,連忙接過,“謝將軍,謝陛下!”
武昌縣公是桓楚冊封的爵位,如今晉室再興,自然不算數。
其實他的司徒也是桓玄冊封了,但已經叫習慣了,也就沒人改口。
劉裕溫聲道:“今已查實,謀逆之人乃王諶、桓胤、駱冰三人,今滿門伏誅,與司徒無關,家眷已送回府上,無須多慮。”
這一系列的舉動,讓王謐心中茫然起來。
其實他并非無辜之人,得知王諶與桓胤謀反,沒有第一時間向劉裕通報,而是逃入瓦罐寺中,已經犯了忌諱。
劉裕非但不追究,反而恩賞有加,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猛虎者,擇人而噬也。
司馬遵、司馬秀并沒有公然招惹劉裕,卻被劉裕以謀反之罪滿門抄斬。
朝廷推行土斷,瑯琊王氏暗中的動作不斷,除了王諶,其他王鑒、王穆、王懌也不是什么安分之人,大多為人貪斂,大治田產,為非作歹之事沒有少干。
已經成了土斷的最大阻力之一。
王謐越想越是恐懼,但瑯琊王氏這么大,族中之人所作所為,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劉裕一句話沒說,在皇甫虓的攙扶下離開了,留下王謐一人在堂中發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