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嘿呀,嘿呀……”
號角聲撕裂了天穹,托比背對著黑煙彌漫的天空,一步一步的,踩著沉重的步伐,跟著前面兄弟的板甲背影,向著大營外走去。
沉甸甸的盾牌,讓托比不得不將另一只手抓住下面,將其托起來,這導致了盾牌邊緣正在割破他的手掌。
這是一面隨軍工匠連夜打造的復合盾,它很沉重,并且盾牌邊緣有鋒利的金屬毛邊,使用它對體能和靈活性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然而,托比不會,也不敢遺棄它。
“注意了,兄弟們!”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連長的吼聲像鐵錘砸穿耳膜,他的聲音憤怒且悲壯。
“我們已經離開了大營,敵人看得到我們,他們的火炮也能夠得到我們了……”
托比默默的抓緊了手中的盾牌,臂甲與胸甲撞出清脆的響聲,心情也逐漸的沉重、緊張起來。
昨天晚上敵人炮轟了大營一晚上的事情,沒有人會視而不見,更不會覺得打了一晚上的克里斯炮兵們,今天會沒有炮擊。
第一波離開大營的他們,具體要做什么,會有什么結果,所有人心里都有底。
走著走著,托比通過前面兄弟的肩膀,已經看到了前面土墻遺留區域,走在最前面的人用力將殘留的土墻撞倒,然后踩著已經有些干枯的泥塊翻越過去。
冰涼的泥土抓住了所有人的靴子,托比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的腿繼續邁動,他踩進松軟的彈坑,泥漿濺上他的脛甲,透過盾牌上方的縫隙,托比看見前方被炮火犁過的焦土。
翻卷的草皮、折斷的長矛、還有幾具昨天晚上沒來得及拖走的尸體,他們的盔甲被炸得扭曲,像被孩童捏爛的錫皮玩具。
我也會是其中之一嗎?
托比有些害怕,但是他扭頭看了一下盾牌內部的描摹的家族紋章……三顆銀星托著彎月,那是祖輩們用戰功和生命換來的榮耀,自己怎么能褻瀆?
一想到這里,托比就鼓起勇氣,繼續迎著風張開嘴,讓帶著冰碴的血腥氣灌滿胸腔。
托比是貴族,或者是,現在與他并肩作戰的所有人,都是米尼西亞王國的貴人,或是貴人后裔,地位最低者,都是騎士。
他們是先鋒,是赴死者,是獻給戰爭之神的祭品,是用來激勵全軍頂著敵人炮火前進的犧牲者。
這是杜德將軍的命令,為此,他也將自己的大兒子派了過來,前面的連長就是杜德。
在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中,托比一直在等待著,當他透過盾牌間隙聽到流水的聲音時,他也聽到了某種尖銳的,讓人害怕的破空聲。
緊接著,世界在托比的耳畔炸開。
泥土、碎石、木屑,混合著刺鼻的火藥味,像巨人的手掌般狠狠拍在他的盾牌上,讓他踉蹌了一下,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啪!”
“托比,你干什么停下來?快走!”
來自身后的拍打,讓托比清醒過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剛剛的那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炮彈并沒有打過來,泥土、碎石、木屑都有,只是在托比的腳下,火藥味則來自于左邊一名火槍手的腰間……他的火藥袋子沒系好。
托比的臉在頭盔下燒得發燙。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那些血腥的幻象從腦海里趕出去。盾牌邊緣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反而讓他感到一絲安心……至少這疼痛是真實的。
“盾牌手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