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上校站在指揮部帳篷前,臉色慘白,他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么事情。
在外面,槍聲不斷,四面八方都有人對著營地開火,子彈嗖嗖嗖的亂飛,偶爾會有人中彈,然后像個木頭人那樣僵住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他曾經試著派遣放下笨重火繩槍,拿起長劍和盾牌的火槍兵,讓他們組隊外出驅趕敵人,但是十隊人出去,卻最后只有兩隊人回來。
那些不回來的士兵,要么是戰死了,要么是崩潰逃跑了。
黑漆漆的山林,就像是惡魔張開的大嘴,吞噬著每一個膽敢踏入的波西米亞士兵。
卡洛斯上校攥著鍍金懷表的手指節發白,表盤上的秒針每走一格,就仿佛有一名士兵永遠倒在了這片被詛咒的雪林中。
波西米亞的火槍兵們,曾經是戰場上最可怕的殺手,但現在,他們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他們手中的長劍和盾牌,本應是他們最可靠的武器,但現在卻成了他們行動的累贅。
“長官!東面柵欄被突破了!“
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官沖進來報告。
“拒馬又被燒了。”
“他們哪來那么多的燃燒物啊?”
蹲在一塊盾牌后面的貴族副官忍不住詢問道,邊上站著的平民副官麻木而無意義的點了點頭。
“大概是松油……這片山地有太多的松木了,只要有一口鍋,就能輕松而迅速的提煉從可燃燒的油脂,從我們的拒馬冒出的黑煙來看,他們使用了粗提煉的松油,燃燒的煙霧大,帶有毒氣。”
“你怎么會知道這事情?”
“我的父親就是一個松油小販,是他用販賣松油的錢供我去讀軍校的。”
“好了,別說了。”
卡洛斯滿臉疲倦的阻止了兩名副官的聊天,他現在特別的后悔,后悔自己今天下午做出的決定……命令部隊散開,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前去追擊敵人散兵的命令。
但是,認真想一想,除非自己可以預知未來,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然的話,即便時光倒流,卡洛斯也會繼續下達這樣的命令。
因為在當時的他看來,這是最優的戰術,任憑他和副官怎么想,都想不到敵人居然可以將戰斗拖延到夜晚,然后用豐富的野戰經驗和無休止的襲擊、陷阱,來擊潰人數更多的波西米亞追擊者。
密集的槍聲又一次從營地外傳來,躲在拒馬、沙袋,還有原木后面的火繩槍兵則又麻木的站起來,用著手中的火繩槍對外胡亂開火,用槍聲壯一下聲勢,表示自己還在抵抗。
“長官,我們該撤退了。”
平民副官疲倦的提出建議。
“現在這里,把火槍兵、輜重部隊,還有撤回來的一小部分人,以及輕騎兵連隊一起算上,我們還有八百余人,現在沿著山道撤退,我們還有希望離開山區,去到安全的地方。”
卡洛斯上校一言不發,他有些猶豫,害怕自己還會下達錯誤的命令。
說撤退的命令很容易,但是一旦撤退了,就意味著他們會離開這里,拋棄山里還在戰斗,還在往這邊撤退的士兵。
不管結果如何,只要撤退了,回到主力部隊當中,卡洛斯自己必定會上軍事法庭。
其次,副官說得話很好聽,什么還剩下八百余人,實際上,這是把三百多的輜重部隊都算上了,而輜重部隊是什么?
是手無寸鐵的民夫。
排除掉這一部分非戰斗人員,卡洛斯手里的火槍兵、劍盾手、長矛兵,以及輕騎兵,就剩下不到四百人的人數,對比戰前一千六百余人的部隊規模,整整一半人都丟在了這山里。
卡洛斯一想到這里,他的腦子就一陣的糊涂,他認真捋一捋自己今天下午到現在的遭遇,死活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出錯了,以至于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現在,擺在卡洛斯面前的有兩條路,突圍,或是,固守到天亮。
沒等卡洛斯上校把事情考慮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突然從營地西側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