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三個,被困在這小小的雪窩中,只能聽著這死亡的序曲,在極致的寒冷與恐懼中,瑟瑟發抖,等待著未知的命運降臨。
“太陽神啊……”
到了最后,就連老兵都在絕望的呻吟起來,在這一刻,他寧愿在外面奔走的是上萬頭餓狼,也不是一支可以在暴風雪中行軍的軍隊。
首先,他們絕不可能是雷泰利亞人,因為老兵很清楚自己的同袍絕對找不出如此之多會滑雪技藝的人,即便是有,他們也絕對沒有勇氣在暴風雪中進軍。
只有瘋子的指揮官才會下達這樣的命令,讓同樣是瘋子的士兵去執行。
……
軍隊,只要是一支人數過千,并且有點戰斗力的軍隊,其扎營條例一定會做到方方面面,盡可能的周密、周全,不留漏洞。
例如在暴風雪中也要安排士兵站崗、放哨,明哨、暗哨都要用,營地內的巡邏更不能中斷。
但是呢,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現在暴風雪像一頭失控的巨獸,瘋狂地撞擊著軍營簡陋的木柵欄和低矮的營房。
黎明時分,營地里僅有的幾盞風燈在狂風中劇烈搖擺,投射出的光暈昏黃、破碎,幾乎被濃密的雪幕吞噬,只能勉強照亮燈下幾尺見方的雪地。
雷泰利亞軍營的扎營條例,白紙黑字,條理分明。
無論何種天氣,明哨、暗哨必須到位,巡邏隊必須定時定點巡查營區邊界及要害位置,絕不允許出現警戒真空。條例是冰冷的,執行它的人卻是血肉之軀。
此刻,在營地邊緣一處被指定為暗哨點的位置,一個勉強能避風的巨大枯樹根形成的凹陷處,本該像釘子一樣釘在那里、警惕地監視著風雪深處動靜的哨兵里奧,正蜷縮成一團。
他穿著制式冬裝,里面的料子是頂好的天鵝絨,只有富人家才穿得起,是軍營配發給他的,然而在如此極寒和持續的風雪侵襲下,它的保暖效果大打折扣。
更致命的是,肚子里空空蕩蕩。晚餐配給的那點摻了大量黑麥、凍得硬邦邦的面包和薄得幾乎看不見油星的肉湯,提供的熱量早已在刺骨的寒風和漫長的站崗中被消耗殆盡。
饑餓像一個貪婪無度的妓女,不僅抽空了他的力氣,更在瘋狂吞噬著他身體里殘存的熱量。
“太陽神啊……您快點把這鬼天氣趕走吧……”
里奧低聲祈禱著,聲音在厚厚的圍巾下含混不清,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肺葉被凍得生疼。
卷縮的他用力瞪著腳,試圖讓麻木的腳趾恢復一點知覺,但厚厚的積雪和凍硬的地面讓這個動作顯得徒勞而笨拙。
里奧的手指在粗笨的手套里蜷縮著,感覺像是幾根凍僵的木棍,幾乎失去了彎曲的能力。
他努力睜大眼睛向外望去,視線卻被狂舞的雪片死死鎖住。
纏繞在臉上的薄布上結了層薄冰,讓他的視野更加模糊。
風聲是唯一的旋律,單調、狂暴、震耳欲聾,充斥著整個天地,仿佛要將一切異響都徹底碾碎、吞噬。
在這種環境下,別說分辨遠處的動靜,就連近在咫尺的聲響都難以捕捉。
“換崗的怎么還不來…”
里奧在心里絕望地數著時間。
寒冷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從四面八方刺入骨髓,讓他每一秒都感覺無比漫長。
身體的熱量在飛速流失,意識似乎也開始有些模糊,每一次他快要睡過去的時候,都會用力掐大腿,咬舌頭,用手打自己的臉,用痛覺喚醒自己。
他不敢睡過去,不是條例上“堅守崗位”的字眼,而是睡過去,他就醒不過來,里奧永遠忘不掉自己輪換時,看到上一個哨兵渾身僵硬的躺在哨崗上的畫面。
他不想自己成為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