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該結婚了。
因為夏天就要結束,秋天快到了,巴格尼亞王國的傳統豐收節不遠了。
留在塔維茨基進行休整,恢復一點體能和體面的艾琳娜,還有其族人,也在這個時候前往鐵砧要塞。
克里斯與艾琳娜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在鐵砧要塞內部的禮堂內。
鐵砧要塞內部的大禮堂,此刻彌漫著一種沉重而崇高的肅穆。
高聳的石穹頂下,冰冷的日光燈光芒將一切鍍上一層莊嚴的白色,空氣中仿佛凝固著硝煙、鐵銹與淚水的余味。
克里斯站在禮堂盡頭的高臺上,并未身著華服,而是一身筆挺、沒有任何冗余裝飾的深綠色指揮官制服,金色的綬帶和雙頭鷹徽章是他唯一的點綴。
臺下兩邊,站著艾琳娜和她的父親。
短暫的休息,并未讓兩人身上長途跋涉帶來的疲憊尚未完全消失,但他們此刻都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屏息凝神。
艾琳娜站在最前方,裹著帶有家族紋飾的大衣,眼眸帶著審視與好奇,靜靜觀察著這位即將成為她丈夫的克里斯,看著這個強大、或許是暴君的男人。
在禮堂的另一側,是站著一群令人心碎的人群。
兩位身著黑色素服、強忍淚水的婦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那是兩位陣亡百夫長們的遺孀。
她們身邊依偎著年幼的孩子,懵懂的眼睛里有著許些的不安和對父親模糊的思念。
年紀還小的他們,并不能意識到死亡的含義,他們只是大概知道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
最引人注目的人群中的五個身影,他們穿著洗得很干凈,卻帶著無法掩飾的修補痕跡舊軍裝,五人站得筆直,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羞愧。
這是護衛艾琳娜前往塔維茨基的兩個百人隊中,僅存的五名士兵,他們為自己的存活而難過,甚至有些坐立難安……因為死去的戰友妻兒就在邊上。
就在這極致的靜默中,禮堂側翼的陰影里,幾名穿著同樣深綠防衛軍制服、卻手持不同樂器的玩家,在手持指揮棒的樂隊指揮示意下,他們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要準備開始奏樂。
他們手中的樂器并非傳統的宮廷樂器,而是經過改造、音色更為雄渾的號角、沉重的定音鼓,以及幾把音域寬廣的大提琴。
克里斯突然間抬手制止了他們的奏樂。
因為在這個時候,他意識到不妥……在這個悲傷的時候,越是撼動人心、慷慨激昂的音樂,就越是褻瀆。
在寂靜無聲中,克里斯邁步走下高臺,他的步伐穩定而有力,首先走向那五名僅存的士兵。
沒有過多的言語,克里斯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身上的傷痕,然后他親手將一枚枚閃耀著冰冷金屬光澤、雕刻著盾牌與交叉利劍圖案的“二等王國守護者”勛章,鄭重地佩戴在他們胸前。
“王國和我,都會銘記你們的忠誠與犧牲。”
克里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都能讓附近的人聽清楚。
五名士兵挺直了胸膛,他們眼中涌起滾燙的淚水,混合著驕傲與悲痛……兩支百人隊的犧牲,獲得了來自最高統帥的認可,是對他們浴血奮戰、失去所有袍澤的最終告慰。
克里斯也向他們敬禮,以示尊敬,接著,他走向那些遺孤和遺孀。
抱著樂器的玩家們竊竊私語,他們對這一幕似乎也有些觸動。
克里斯走到他們面前,并主動蹲下身,目光與那些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們平視。
他拿起兩枚更為小巧、但同樣閃耀的勛章,一枚屬于壯烈戰死的阿爾文百夫長,一枚屬于主動斷后英勇犧牲、為所有人爭取了寶貴時間的托雷斯百夫長。
克里斯親手將這沉重的榮譽,戴在兩個最大、似乎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的孩子脖子上。
那冰冷的金屬貼在孩子稚嫩的皮膚上,仿佛傳遞著父親最后的熱血與榮耀,大孩子懵懂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卻威嚴的攝政王,小手緊緊攥著胸前的勛章,開始低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