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尼雷姆的嘴巴還微張著,最初的震驚已經轉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荒謬感。
他看著那個陷在泥里的獨輪車老漢,看著那個捂緊孩子不敢哭的母親,看著那些跌倒了又默默爬起的孩子……
這些本該是被米尼西亞人保護,也是他們這支圣討軍名義上要攻擊的敵人。
而現在,他們像躲避瘟疫一樣,在沉默中不惜陷入更深的泥濘也要避開,卻不是躲開、逃跑。
“這他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丟你雷姆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不像他自己的,出生于紅旗下的他見到這樣的事情,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威風,而是下意識的惶恐和難受。
為什么惶恐?
為什么難受?
丟你雷姆說不清楚,他在巴格尼亞當官的時候,因為一直在勤勉做事,很少出門去對平民耍威風,其次他經常接觸的人也都是玩家。
玩家是什么人,丟你雷姆也是知道的,前者嘻嘻哈哈的,線下當大官的人,他們看來有點敬畏,游戲里當官的玩家算什么,他們會敬畏才奇怪。
所以,丟你雷姆雖然享受自己在巴格尼亞王國當官的權柄,卻并沒有真的魚肉百姓。
丟尼雷姆下意識的用力揮了揮手,不是指向難民,而是示意自己的部下。
“兄弟們,靠邊,讓開道路,讓他們先過。”
他的命令讓玩家們如夢初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茫然,笨拙地操控著戰馬,盡量向道路兩旁更邊緣的地方擠去,試圖讓這條由難民讓出的通道再拓寬一點點。
難民們似乎沒有理解這個命令,或者不敢相信。
他們避讓的動作停滯了,無數雙眼睛帶著更深的疑惑和警惕,聚焦在丟尼雷姆身上。
直到頂盔摜甲,一看就知道是騎士的玩家們真的開始向兩旁挪動,甚至有幾個跳下馬,幫著去推那輛陷在泥里的獨輪車時,凝固的人群才再次開始極其緩慢,極其謹慎的流動。
他們依舊沉默,依舊麻木,依舊驚恐,但方向堅定地朝著塔維茨基,朝著那個被頭頂老爺視為敵人的巴格尼亞王國土地流去。
圣討軍的玩家們則被擠在路旁,成了這場龐大而絕望遷徙中的尷尬注腳。
丟你雷姆騎在馬上,站在路邊望著眼前無聲流淌的人河,他用力撓著頭。
“這都是什么事啊……來幾個人,去問一下那些難民,他們遇到什么事情了,為什么要逃難?”
根據丟你雷姆所知,今年米尼西亞王國的秋季收成還不錯啊!
那些從米尼西亞王國而來的行商走販在今年夏天塔維茨基來進貨的時候,都不怎么購買糧食,更受他們歡迎的是油鹽醬醋,是針頭線腦這種東西。
至于那些米尼西亞大商人、大商隊的大宗糧食采購清單,其參考價值不大,因為他們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抵達塔維茨基,就意味著他們都是受國家,或者是某些米尼西亞大貴族的命令而來。
這些大商人、商隊的購物都是有命令的,不是根據市場傾向而來。
至于那些打著王室或大貴族旗號、能光明正大進入塔維茨基進行大宗糧食采購的米尼西亞大商隊?
丟你雷姆嗤之以鼻,因為那些動輒幾十上百車的糧食,根本代表不了底層需求。
那些都是軍糧,是查爾斯和、操控糧價而下的命令。
反倒要是小攤小販們也在越境走私貿易中,也開始采購糧食了,這才是代表天災要來了。
原因也很簡單,這些行商走販們的貨物攜帶量是有限的,他們都是靠人力背負,或者是一頭驢,一輛手推車來運貨,在運力有限的前提下,他們會最大程度的計算貨物的性價比。
和糧食相比,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這類小貨物,利潤率才是最高了,它們體積小、重量輕,一個人就能輕易攜帶一大堆,并且這些東西在農村用不過時,不愁賣,也不怕囤積。